他歎了口氣：“走吧，孩子。你父親應該什麼都沒告訴你吧？既然他不說，就有他不說的用意。”

“什麼樣的用意也不應該阻止一個孩子追查父母的死因。”如月琉生表情平靜，隐藏極深的執拗卻在此時明顯地表露出來：“況且，他們死于黑暗和不公，死得不明不白。不隻是我，被他們保護的人也應該知道他真正因何而死，而不是随便栽在随便一個組織的暴亂身上。”

“平島先生，您難道不想知道到底是誰殺了父親嗎？”

平島遙搖搖頭：“知道也沒有意義。”

如月琉生隻覺得是父母想把自己排除在危險之外，他向平島遙表明了自己将繼承父母遺志的決心。任何一個隐藏在黑暗中的光明者都會為了這種決心和意志動容，因為他們也背負着危險和使命前行。可平島遙卻沉默了，他的神情似有憐憫、似有哀歎，唯獨沒有如月琉生以為的欣慰或動容。

“等你能承擔起真相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現在回去，好好過普通人的生活吧。”

“像你父母期望的那樣。”

究竟什麼叫“能承擔起真相的時候”？如月琉生不願意在明明離真相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就此放棄，他選擇繼續獨自調查，并不斷推翻和重新确認，修整出他所認為的最合理的事實。

但有很多相矛盾的線索，奇怪的違和之處。古牧澤和裡世界的接觸似乎太過頻繁，許多如同平島遙一樣的父親的線人，既不像公安安插的釘子，也不像會和警方合作的人。他們言談舉止之中，更像是純粹的裡世界的人。從他們口中推斷出的，父親所做的一些事，似乎違背了公安警察的原則。

不過，要深入黑暗并與其作鬥争，這樣的作為也是難免。這恰恰說明父親确實有可能得知一些辛秘之事。

平島遙在這些人中當然是最為特别的，他不僅表現得對父親的事了如指掌，極為熟悉，甚至可能與父親關系親近。因此，他的奇怪态度始終讓如月琉生耿耿于懷。

和裡世界接觸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隻要覺得有危險的苗頭，他就會減少和兩位幼馴染待在一起的時間。最驚險的一次是他發現自己被跟蹤，甩掉之後接連幾天别墅附近都有人蹲守，在他提心吊膽的第六天，也就是那一周的周六，蹲守的人不見了，德川再次回到别墅。

“最近在調查什麼，尾巴都沒處理幹淨。”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如月琉生察覺到他的不悅，沒敢坐下，站得筆直認錯：“抱歉，我下次會注意的。”

“你感興趣的事情也隻有你父母的死因了。”德川的手指一下一下扣在桌面：“查到什麼了？”

如月琉生曾經權衡過這三個最可能知道當年真相的人：德川，松本清長和平島遙。他都無法報以全然的信任，但是比較而言，他或許更願意嘗試去信任德川。

因此當德川問起時，如月琉生省略了一些他覺得不應該說的部分，簡單和他講完了自己的調查進度。

“現在有一個選擇。”德川沒有對他的調查發表什麼看法，這個選擇如同命運的分岔口，德川将他抛入其中，神情平靜而審視：“你是要繼續調查，而我不會提供任何協助；還是要我現在就告訴你真相。”

如月琉生和他對視片刻：“德川叔叔，我現在足夠資格了嗎？”

“不夠。”德川看他的眼神忽然變得隐晦：“我隻是想知道，你會在這種時候做出怎樣的選擇。”

如月琉生沉默片刻：“我拒絕不了您。”

就算真相是一顆沾滿毒藥的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