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琉生那瞬間的僵硬表情沒來得及掩蓋,諸伏景光原本就一直注意着他,因此看得分明,輕聲喚他:“琉生?”
“……”如月琉生垂眸,片刻後忽然側身朝諸伏景光倒去。諸伏景光反應很快,撐住他的雙肩把他隔開在一臂之外,很快又放了手,眉頭略微蹙起。
“……不能抱抱我嗎?”如月琉生眉眼耷拉着,嘴唇下撇,聲音也委屈。
“你會難受的,琉生。”諸伏景光可不想抱着人再感受他的顫抖。他挪了一步,緊挨着如月琉生,伸出雙臂小心環抱着他,手掌虛虛貼在他的脊背上,下巴輕柔地蹭了蹭他的頭發:“這樣也可以。”
如月琉生安靜地待在這個被小心建立起來的保護圈裡,忍耐着完全投入對方懷抱的渴望:“景光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呢,因為被觸碰感到疼痛,無論怎樣都很奇怪吧?”
“因為琉生的狀态看起來太糟糕了,貿然詢問的話,萬一傷害到你怎麼辦?”諸伏景光聲音溫柔,他回答之前沒有停頓,說話也如平常。
合理且正常的回答。
但一旦開始往那個方面猜測,如月琉生覺得他們的一切行為都變得合理。況且,他已經把其他所有的可能的理由都想過一遍了。
要裝作沒有發現,就這樣互相隐瞞嗎?
不行,他做不到。
如月琉生也說不上來現在他是怎樣一種心情,但他很難受。情緒的到來比預想中更加洶湧,他能感受到自己究竟有多抗拒這件事,幾乎超越他隐瞞的其他一切。
“我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如月琉生幹脆放任自己完全撲倒在諸伏景光懷裡,胸膛緊貼着他,呼吸重疊在一起。原本攬住諸伏景光脖頸的手順着手臂滑落,穿過衣服摸上他的後腰。
諸伏景光似乎察覺到什麼,手握着他的小臂阻止了他的動作。如月琉生使力掙脫開,呼吸顫抖着,忽然吻住他的側頸。
“琉生!”諸伏景光一驚,按住如月琉生的雙肩推開他,眉間緊蹙,見他失魂落魄,又放軟了語氣:“你怎麼了?”
那絕不是如月琉生平常會做出的事。
如月琉生垂着眼不願意看他的表情,聲音低啞:“……你知道了。”
不是疑問,是肯定。
諸伏景光一瞬間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啞然片刻,更多還是擔心,握住他雙肩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氣,聲音卻放得很輕:“我知道,但是琉生……”
“你知道,零也知道。”如月琉生聲音冷硬地打斷他,擋開了他的雙手,别過臉:“你們都知道,但你們商量好了要瞞着我。這些天看我絞盡腦汁地掩飾,拼命想借口很可笑吧?覺得自己演得很好嗎?是不是可憐我可憐得要命,這世上怎麼會有我這麼慘的人,不僅被人下毒還被人……”
“如月琉生!”
諸伏景光猛得打斷了他,心髒傳來的疼痛幾乎讓他無法呼吸,可更令他窒息的是如月琉生此時滿是自厭的神情。他想伸手拉住面前的人,但後者卻猛然起身退了一步,讓他的手揮了個空。
“……”
“對不起。”
如月琉生說完,一刻也忍受不了此時的氛圍,轉身就走,步伐急促又淩亂。諸伏景光擔心得要命,也跟着追,卻不敢再碰他:“等一下,琉生……”
“我會在日落之前回來的。”如月琉生背對着他,似乎冷靜下來一點,姿态仍然滿是抗拒,語氣卻近乎懇求:“能不能讓我自己待一會兒?”
“……”諸伏景光失去了再追上去的理由,他的藍色眼睛在顫動,最終隻是注視着如月琉生的背影,當門被關上以後,靜止的一切才重新流動起來。
盡管早就從萩原和松田口中得知了如月琉生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件事的意願,但他情緒的忽然爆發超出了預料,至少諸伏景光從來沒有見過他這種幾乎失去理智的狀态。
如月琉生是那種最難受時會躲起來,等到快要消化好了,才開始開口訴說的人。
剛剛那些口不擇言的話,傷害的分明是他自己。
這麼糟糕的狀态,怎麼可能放心讓他自己出門……
諸伏景光按捺着心焦,思索如月琉生可能會去的地方,撥通了萩原研二的電話。
等到走出房門,離開了那個連空氣都無法流通的空間,那種天塌一樣的感覺才算稍微緩過來一點,如月琉生魂不守舍,茫然地走了一段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開始後悔,非常後悔,他不應該那麼和景光說話。景光和零隻是覺得這件事瞞着他對他更好,因為他很難接受——事實确實如此,一點沒錯。隻是他們過于熟悉彼此,隻是他非要去挖掘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麼。
說到底他們會誤會都是自己的原因,累得幾人一直擔心不說,到頭來還要被自己莫名其妙地發脾氣。景光肯定很難受,但他實在無法面對,所以顯得更可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