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琉生看見諸伏景光時,他正站在一棵櫻花樹下,擡着頭不知在看什麼。現在是冬天,枝幹光秃秃的,如月琉生順着他的視線去看,什麼也沒有看見。
諸伏景光餘光看見有人走來,側眸的一瞬間目光就凝結在如月琉生身上,後者和他對上視線,很快又垂眸,嘴唇微抿。
萩原研二對另一位好友眨了眨眼,一隻手搭上如月琉生的肩,把他小幅度地往前推了推,含笑道:“去吧去吧,老父親隻能送到這裡了哦。”
如月琉生緊張的心情再一次被岔開,着惱地瞪了他一眼,萩原研二無辜回望,一邊無聲地做着口型。
他說:“别怕。”
頸上傳來溫熱的毛茸觸感,如月琉生縮了縮頭,險些後退一步,諸伏景光輕聲:“别怕。”
還帶着體溫的圍巾隔絕了冷風,被凍僵的身子些許回暖。諸伏景光給圍巾打好結,看他鼻頭紅紅眼圈也紅紅:“哭過了嗎?”
“……沒有。”
諸伏景光比他高一點,如月琉生又垂着頭,這個角度看着總覺得他表情很委屈,諸伏景光心軟成一片。他試探着去拉如月琉生的手,指尖相觸時又克制地等待。
沒有被躲開。
諸伏景光捧起那隻僵冷的手,指腹摩擦着他掌心。牽右手時發覺他手緊握成拳,諸伏景光把他手指推開,裡面是一顆紐扣。
一顆已經被體溫浸透,帶着濕意的紐扣。
諸伏景光看了一眼他左邊袖口,沒有拿走那顆紐扣,而是就這麼牽住他的手,将那顆紐扣同時壓在兩人的掌心。他對萩原研二點頭示意,在得到後者的回應後,牽着如月琉生慢慢往來處走。
“再買一件新的。”他說。
“……不要。”
“那我們把它縫回去。”
“……嗯。”
如月琉生把下半張臉和耳朵都縮在暖融融的圍巾裡,鼻尖輕嗅。但大概諸伏景光沒怎麼帶過這條圍巾,他隻聞到一股洗衣液的清香。
“我剛剛在想。”
身旁的人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如月琉生還是垂着眼睛,等待他的下文。
“我在想和琉生一起去看櫻花的約定。”
如月琉生開口:“冬天沒有櫻花。”
“有哦,琉生。”諸伏景光側眸,目光溫柔地落到他身上:“有一種櫻花會在冬天開放,就叫做冬櫻。”
“花開如雪,花落如雪落。在嚴寒時分綻放,比之更堅韌難得。在萬物凋零時能看見那樣的絢爛,就會情不自禁地感歎生命的光輝。”
“我想和琉生去看一場冬櫻。”
如月琉生默不作聲,他拉下圍巾,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升騰。他的步伐越來越慢,到最後停住腳,諸伏景光站在他一步之遙,回眸看他。
日落時分,東京塔的燈光亮起,照在他們身上。
“琉……”
諸伏景光被突然撲到懷裡的人沖得往後退了半步,下意識環抱住他。如月琉生的頭埋在他肩上,有些急促地呼吸着,手臂緊勒住他後背。他像終于鼓足了勇氣,終于在他耳邊磕磕絆絆地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景光。”
“我不是故意對你發脾氣的。”
“我隻是,我隻是……”
他支吾了半天,也難以把自己心中糾結難受了許久的顧慮宣之于口,咬着下唇想從他的懷抱裡出來。諸伏景光的手放在他後背,輕柔地拍撫着,重新抱緊了他。
“沒關系,琉生,我知道。”諸伏景光略微彎腰,将人完全納入懷中:“琉生不會随便對我發脾氣的。”
“你隻是太難過了。”
“琉生能對我發脾氣也很好。”諸伏景光撫着他的頭發,臉頰貼在他耳邊:“其實我一直很擔心,琉生。”
“人應該在難過的時候就哭,高興的時候就笑。但你總是什麼也不說,傷心也不告訴我。”
“還記得你以前是怎麼哄我開心的嗎?”
如月琉生放在他後背的手攥緊了衣服,他竭力忍耐着,忍耐着因為這樣的溫柔而越發難以控制的情緒,像鴕鳥一樣埋在他懷裡。
“不能主動開口也沒關系,隻要在我來哄你的時候,不要推開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