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小型犯罪比長野多,但是大規模走私、販賣危險品的案子一直沒有。不知道是一直隐而未發還是确實和諧安穩。
萊歐斯利如今來這也快一年了,跟警視廳大多同事都混了個眼熟,案子也破了不少。
有一天松田突然來找他,說是有一個地方發生了一起爆炸案,兩個當事人一死一傷。後來才問清楚,這兩個人準備用炸彈去威脅警察,整點錢用,結果好不容易聯系上的炸彈供貨商突然消失了。眼看計劃的時間要到了,他們隻能試着自己動手做炸彈試試。
說到這,松田露出一個格外冷酷的笑臉:“他以為炸彈是什麼?還親手做,哈,活該。”
活下來的那個嫌犯心腸不算壞透,說隻是想着吓唬人,拿假的炸彈也可以。但是他的同夥不同意,說真貨才不會露餡。結果差點搭進去兩條命。
萊歐斯利摸了摸下巴:“這麼說……他們可能就是長野案那筆來自東京的訂單了。看來我們的行動還蠻及時的嘛。”
後來他們出去喝了頓酒,萩原研二說一定要把他介紹給自己的其他好朋友。萊歐斯利這時才想起來,他還真沒有同期朋友之類的。
不過大和和諸伏都是很好的朋友。以後有機會的話,彼此認識一下也不錯。
就是不知道,諸伏家兩兄弟對此會是什麼反應了。
*
警察的生活很平靜……比起他的童年。日子慢悠悠地過去,轉眼又是幾年過去。
一年暮春時節。這時正是黃昏,夕陽呈現出很鮮豔飽滿的橘紅色,雲霞也被染成深淺不一的顔色,泛着亮亮的毛邊。
萊歐斯利正在從案發現場回警局的路上。在這種下班高峰期,小電車就比機動車靈活得多,往往還能搶占綠燈的先機。此時,他停在斑馬線前,耳機裡放着晚間新聞,腳上就着背景音樂打拍子。
小尼突然響起警報:“主人,是諸伏景光那邊,有人在查他的資料!而且對方在刻意隐藏身份,不是通過正式渠道的,他擋住了監控,地址也追蹤不到是誰!”
萊歐斯利聽到了自己猛然加快的心跳聲。
“幫我定位,降谷零、諸伏景光兩個人的位置。”
紅燈變綠,他沒有動。聽到後面的催促聲,他慢慢發車,給後面的人讓開位置。車一邊往兩人的方向趕去,萊歐斯利一邊讓小尼查看情況。
“他會給那個組織發消息,盯住那個信号源,消息不能被攔截——隻要那個内鬼還在,諸伏景光在組織裡就絕對不安全。小尼,讓那個情報晚三分鐘過去。”
三分鐘。他默默告訴自己,這是諸伏景光逃命的時間。
“降谷零确定沒有異常嗎?”
“沒有,從他的地址沒有過任何可疑記錄,判定為安全。”
“好,把諸伏景光消息被洩露的事發在他們兩個的手機上,不要留下我們的地址,署名L,那個信息讀完就删掉。”
新聞依舊在朗讀:“插播一條緊急新聞,有目擊者在陵響町沿河一帶發現了川隆啟,據悉,此人于東京多處遊蕩,随機入戶殺人搶劫,手段十分殘忍,請各位注意防護,及時報警,謝謝配合。
陵響町……諸伏景光也在往那邊去。
這麼說,或許可以趁亂做些什麼?
“小尼,幫我看看能不能定位到這個川隆啟。”
“可以!他目前的定位在馬路上,速度為60km/h,沿小奈路向西移動中。哦主人,他是在跟着導航走,目的地是……本通河,可能是想坐船逃跑!”
“明白。把他的犯罪記錄都調出來我看看。”
萊歐斯利一邊加速,一邊粗略浏覽了一下小尼給他的資料。
好奇怪的違和感,是什麼呢……
他的食指敲擊着車把,又看了遍資料。
為什麼每一起案件的犯罪地相隔這麼遠?“小尼,幫我在地圖上把他的犯罪地标出來,帶上标号。”
一目了然:他的行進路線像是在走“Z”字形,第一起和第二起離得很遠,卻和第三、五、六起挨得近;第二又和第四、七起犯罪地相近,且不說這樣來回奔波就很累,有什麼必要嗎?
除非……
“小尼,這個人有戶口登記嗎?”
“沒有,他是流民,連出生證明都找不到。”
“仔細比對一下,把他們出現的所有監控片段截出來,附帶上日期。”
這次就一目了然了。發生在米花町的案件中,川隆啟幾次在監控中現身,都是把衣服塞到褲子裡的穿着。而發生在陵響町的案子,川隆啟的上衣是垂在外面的。
注意到這一點後,萊歐斯利把圖像進一步放大,猜想得到了證實。
川隆啟是兩個人,這是一對沒有記錄在檔案裡的雙胞胎!
在兩地作案,大概是因為這樣既可以分散警力,又可以迷惑警方偵查。而小尼在監控中發現了川隆啟,和同時在陵響町的、另一個與他身形衣着完全相似的人。
兩個川隆啟現在都在陵響町,他們打算坐船逃離。
“小尼,修改他的導航,讓他的目的地去另一個川隆啟的藏身處附近。諸伏景光也在往那個方向去吧?”
“是。”
萊歐斯利再次加速,向那片廢棄的爛尾樓區飛馳而去。
他能猜到,諸伏景光必須要死,那個組織這樣警惕,對待叛徒的手段一定也不溫和。因此,想讓景光安全活下去,就一定要有一個……替死鬼。
他的眸色暗了暗,映着血紅的殘陽,耳邊是獵獵風聲,在暖春硬生生刮出了冷冽的氣勢。
*
川隆啟跟着導航,到了地方才發現,這不是什麼渡口碼頭,而是一片爛尾樓。
夜幕已至,黑色的高樓不聲不響地矗立着,像是怪獸參差的牙齒。
這片幾乎沒有人來,夜間,發動機的轟鳴格外刺耳。剛停下車,就聽到有人敲了敲他的車窗。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開門,下車。“哥,不是說一起坐船走嗎,怎麼來這了?”
來人默默看了他一眼,點燃了一根煙,小小的煙頭在夜色中忽明忽滅。他往車的後座望去,可惜夜色漸深,什麼也沒看到。
“嗎的問你話呢!是不是那個船出了什麼問題?”他有些焦躁地跺跺腳,不住的向别的方向望去。
“你——”見對方不理他,他不耐煩地向前走去。煙頭的紅光在眼中不斷放大,随之而來的,還有一道銀白色的寒芒。
“你!——”
他捂着脖子倒下,在地上抽搐,雙腿胡亂擺動着,如同瀕死的魚。
“哦?我原以為,你是擔心咱倆分贓不均,來這确認我有沒有私藏錢财的。”那人冷笑一聲,“你這樣的弟弟,隻會給我添麻煩。以後,我一個人活着,就夠了。”
他的掙紮慢慢停止,在地上留下一片淩亂的血迹,漸漸渙散的瞳孔中是他的哥哥冰冷的眼神。
活着的川隆啟從弟弟的衣兜裡摸出鑰匙,坐上車。
汽車飛快離開,隻留下黑色的尾氣。輪胎揚起的沙塵慢慢落下,蓋在死者不可置信又憤怒的臉上。
*
“主人,那兩個信号分開了,一個在往河邊方向走,一個停留在原地。”
“把那個移動中的信号定位發給負責他的專案組。”看着腦海中的定位,他離那個靜止的信号已經很近了。
萊歐斯利停下車,安靜地靠近。遠遠能看到一個人影躺在地上,夜風送來濃烈的血腥氣,四下無人,隻有狼狽的現場昭示着一起兇殺案的發生。
确認死者是川隆啟,剛剛離開的也是川隆啟。兩人或者内讧、或者卸磨殺驢,其中一個川隆啟被殺。
正思考着,急促的刹車聲從他身後一棟樓傳來。定位顯示,那是景光和他的追兵。
“那是誰?”萊歐斯利眯起眼,在黑暗中盯住了那個追兵。
小尼從手機信号開始搜索:“他代号黑麥威士忌,和諸伏景光同屬組織成員……哦,他也是卧底,真實身份是FBI!”
明明是很嚴肅的救援任務,萊歐斯利卻實在忍不住差點笑了出來。
“還有追兵嗎?”
“有,是降谷零。”
天不亡景光!兩個卧底來追殺他,還有一個甚至是自己的好友,怎麼看都是穩赢局。
萊歐斯利心下略略放松了些,開始給景光創造假死條件。
降谷零還有三分鐘來,諸伏景光和那個FBI已經跑上了頂樓。萊歐斯利想好了辦法,立馬動手,趕在降谷零來之前,把川隆啟的屍體搬到了他們所在的樓的樓底,僞造出這裡是第一現場。随後跑上了對面樓的高處,觀察幾人的對峙。
*
收到好友信息洩露的警告,降谷零立馬被冷汗浸透了。無論信息真假,他都不敢賭。
“喂,喂,景光!快跑!你的信息洩露了,組織很快就會做出反應,你先處理痕迹,我去接你……”
“零。”景光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邊傳來,因為失真,顯得有些冷酷了,“我明白,暫時不要聯系了,别和我扯上關系。”
電話被挂斷,再打過去已經無法接通了。他立馬收拾外出,在坐上車的那一刻,組織的消息果然發出。
“蘇格蘭威士忌是叛徒,立即處決。”
他不敢再耽擱,立馬追着景光前往。
哪怕,哪怕……
*
赤井秀一奔上天台,諸伏景光的僞裝匆忙之下已經幾乎掉光,兩人都氣喘籲籲,卻依舊用狠厲的眼神盯着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