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掉了。
他的大腦依然在冷靜地運轉,清晰地指揮他的一舉一動——他應該趁最後時間盡可能多的銷毀與自己有關的資料,可以的話,把這個狠毒又危險的黑麥也拉着一起下地獄更好。再不濟,手機裡的資料也必須毀掉。
這時候,沒有手槍反倒難辦了起來呢。諸伏景光苦笑了下。
從去年冬天開始,全國各地的持槍搶劫、殺人案頻發,影響十分惡劣。為了整肅環境,警視廳下發了命令要求嚴打,這一打就是幾個月。boss又不想引起警方的注意,就讓組織成員短暫的禁槍了。
因此,最近執行任務的滅口工具都是——毒藥。
小小的一盒,他身上還留着三顆。他隐蔽地掏出一顆握進手中,盤算着把黑麥直接從天台推下去摔進河裡,到時候,他不死也得是個半殘了。
腹部的傷口傳來的疼痛越來越尖銳,這是出逃的時候被科恩打的,他躲閃不及,硬吃了一槍。
黑麥盯着他,突然放松了神情,舉起雙手:“諸伏景光,我是FBI搜查官,赤井秀一,在這裡同樣是卧底。你不必送死,我可以将你引渡回去,以證人的身份在美國……”
他的神情認真又誠懇,大概是知道情況緊急,在盡最大努力博取他的信任。
可是那又如何呢?就算黑麥真的放過了他,組織的追殺依然不會停止。他太了解琴酒那匹野狼——他是一定要确定叛徒已死的。
樓下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諸伏景光咬咬牙,思緒被攪亂。趁赤井秀一的注意力放在樓下,他仰頭吞下藥,向樓下躍去。
疼痛讓他的思維已經遲鈍,身體也有些不受控制。在空中極速墜落的時候,他祈禱着,一定要讓手機着地,能摔個粉碎就再好不過。
……再見,零;再見,哥哥。
下一秒,他狠狠砸在冰冷的江水中。身側傳來碎裂般地巨痛,水瘋狂地湧入口鼻,河面瞬間被染上血色。
他的雙手漸漸變得無力,身體的疼痛已經慢慢轉向了一種麻木。劇烈的灼燒感從腹中蔓延向四肢百骸。他上下沉浮着,被湍急的河水沖向下遊,颠簸又帶來一陣陣眩暈。他終究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
赤井秀一有些懊惱,他探身,試圖去拉住對方,卻隻看到那個墜入河中的身影。不過身後的腳步聲令他警惕萬分,他做好應戰準備,頭腦中想的卻是,這樣的焦急,不像是搶功,反倒……
門再一次被推開,安室透氣喘籲籲,扶着門四處張望,卻不見好友,隻有黑麥威士忌漆黑的剪影,一言不發。
冷靜,冷靜,那是組織成員。
他立馬調整好了表情,眼中的情緒被全部斂下,站直身體,語氣冷酷,嘴角還有微妙的笑意:“那個叛徒呢?”
赤井秀一沒有說話,和他對視了一眼,沉默地下了樓。
安室透沒空搭理他,仔細搜查了陽台上遺留的痕迹,判斷出了景光的下落。
他立馬撥通了下屬的電話:“風間,本通河沿岸,從陵響町開始,在河裡找一個成年男子。”
他沒等聽到對方的回複,就挂斷了電話。
大腦深處有什麼東西拼命的翻湧、尖叫,但他強迫自己冷靜。
景光可能還活着,但不能讓組織知道,現場一定要僞裝好。相信景光,相信風間……
他向四周環視了一圈,想起樓下的男屍。
“風間”他再一次撥通的電話,依舊沒有任何客套話的時間,“現在查,陵響町這邊有什麼案子嗎?有的話,資料發給我。”
随後,他挂斷電話,去樓下搬運那個替身。
男子死于割喉,但被處決的叛徒隻能死于毒藥。安室透抿住嘴。想要讓這兩點混淆難以查探,隻能将屍體毀壞的徹底一些了。
将男子搬上天台,手機響了。他點開短信,有兩條。
——風間:連環殺人犯川隆啟逃逸到了陵響町一帶,七點半時收到的新聞報道。而且目擊者就在本通河岸邊附近。
附:陵響町案資料。
——L:川隆啟是雙胞胎兄弟,他們内讧,其中一個殺了另一個。樓下的就是死者。這件事隻會有你我知道,他可以做景光的替身。
彈孔我僞造好了,祝你成功。
安室透瞳孔一縮,發現死者的腹部真的留下一個彈孔。
他是誰?!他知道這一切!
但時間緊急,他還是收回了手機。在死者口中塞了顆藥,随後,安室透用上了在車裡存放的炸藥,把爛尾樓直接炸了半棟。屍體和樓房殘渣一起掉進河裡,濺起黑色的水花。之後,他仔細清理了景光開着的車裡面的DNA信息。
遠處突然傳來幾聲槍響。他的手機又響了。
風間:川隆啟綁架人質,試圖要挾警察放他逃跑,警方最後擊斃了他。
那麼,或許真的沒有人知道這個替死鬼是誰了。
——隻要L的嘴巴足夠嚴。
安室透低頭,發車,掩蓋下某種的情緒。
回到組織,琴酒正坐在一個高腳凳上喝酒,左手夾着一根煙,小屋内煙霧缭繞。伏特加坐在旁邊,噤若寒蟬。
“老鼠已經死了。”安室透和他雙目相對,揚起一抹笑。他的臉和衣服上還沾着爆炸産生的灰塵,陰恻恻的笑容十成十像一個愛好殺人的變态。
可惜這個表情隻對伏特加産生了些影響。
“我要證據。”琴酒的聲音冰冷又無機質,似乎因為談到了死亡,才有了那麼一絲起伏,。
“後面袋子裡,自己去看。”
屍體被燒的面目全非,但能看出他的腹部還有一個彈孔,毒藥沒有完全咽下。大概是安室透怕他死得不徹底,還用炸彈補了一刀。
“好。”琴酒從嘴角吐出絲絲縷縷的煙氣,把煙按滅在了酒杯裡,沒再說話,快步離開了。
赤井秀一看着焦黑的屍體,不知道在想什麼。
安室透看着黑麥威士忌,眼眸深處怒火翻湧。
景光至今還沒有找到,要不是他……
不。
安室透再一次告訴自己要冷靜。
如果黑麥威士忌願意,他當時完全有能力困住景光,強迫他吃藥。他身上和現場都沒有搏鬥的痕迹,但依自己對景光的了解,景光在跳河之前一定會想着拉一個組織成員下水。既然沒有這麼做,就意味着——
對方可能不是真正的組織成員。
安室透看着對方深綠色的雙瞳,冷冷地哼了一聲,也離開了。
就算是一邊的,他還是本能的看不慣這家夥。
赤井秀一多待了十幾分鐘。期間,他還仔細看了幾眼屍體,神色莫名。離開時,他的嘴角挂着一個略顯輕松的微笑。
*
但安室透,不,降谷零這邊卻一點都不輕松。
在離開組織後,他把川隆啟案的相關資料都收走,讓警視廳那邊停止了對那個案件的調查。一晚上的大起大落讓他的精神格外疲憊。但風間找人依舊沒有結果。他強打起精神,摸黑沿着河岸找了一晚上,依舊一無所獲。
河從墜樓地向下遊,正好會經過一片山區,因為是城郊,能照到河裡情況的監控不多,許多地方還被河岸擋住了一半視線,河裡也黑乎乎的,像素不高的監控看得人眼睛疼。
太陽照常升起。沐浴在清晨明麗的光芒中,降谷零感覺自己困得下一秒就能栽到河裡去。迫不得已,他熄了車,決定小睡一會。
在閉上眼睛前,他又告訴了自己一遍。相信景光。
*
萊歐斯利在對面樓,幾乎看完了全程。
注意到景光中了槍,他立即決定在屍體上也補一個彈孔出來。但是警察的每一顆子彈的使用都要有登記,無奈之下,他隻能用元素力凝結了一顆子彈出來。
這個活有些費力氣。他一邊休息,一邊看着景光和FBI對峙,然後……
!!?!?!
看到景光跳下去,他蹭的一下站起來,又慢慢坐回去。
他看到降谷零焦急地通話——他已經通知人去找了,他沒必要加入。
另一邊,警方到得比川隆啟想象中快得多。無奈之下,他綁架了船夫做人質,要求警方放他離開,但遠處的狙擊手早已瞄準,趁他不注意,将其擊斃。
這下,雙胞胎身份就是個永遠的秘密了。
對面的樓層突然冒出熊熊火光,騰空而起的火苗甚至比晚霞都要耀眼。他轉過頭,下樓、騎車、回家。
路上,他似乎再也憋不住,跟小尼說:“我沒想到,景光會是那種性格……高明怎麼教的!”
不過他這句話卻是帶着笑意說出來的。他很高興,因為小尼剛剛接到了世界意識的聯絡。
“正式劇情發生前,重要人物均已成功跨過死亡節點,望您再接再厲。”
這條消息相當于景光的平安信了。他和小尼在腦海中擊了個掌(是小尼強烈要求的)。
他想了想,注意到這個組織是用藥毒殺的,景光吃下了那顆藥,卻依舊活了下來,正義在上,真是有驚無險。
“萊歐斯利,你走到哪了?”目暮十三在耳麥裡喊他。
“馬上到。”他再次轉動車把,發動機發出一陣顫抖,加速趕往了下一個目的地。背後的月亮在天上慢慢走着,沉默注視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