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姓氏的話,連身份證明都辦不下來吧,果然是實驗體出生。
雖然在初次聽聞“月光威士忌”之名時就有推測了,還是……
哈,該死的組織。
即使到現在蘇格蘭也沒有辦法像波本那樣對“月光威士忌”抱有完全的警惕。
狙.擊手。一個卧底的狙.擊手。一顆又一顆子.彈堆砌出的狙.擊手。沾染着比他的同伴更多的更直觀的人命。
嗅着他一路過來越來越低越來越暗的情緒,月出默默換了個姿勢靠在半身身上,張開五指,又虛握成拳,如此反複幾次。
可惜了,今天沒能帶上他們的筆記本。
“蘇格蘭的負面情緒多得快要溢出來了。”兩人通過思想鍊接無聲地交流,“大概是因為這個小世界格外糟糕。破損的壁壘和惡劣的環境讓蛀蟲生長得更加肆無忌憚。”
“看他的狀态,估計不止一次看到世界的真面目了吧,唔唔,靈感值太高了?”
“啊……是缺了子供番該有的熱血天真和美好。”
“子供番還沒有正式開始,琴酒現在都不會帶棒球棍出門——它原本也不是真正的子供番吧。既然已經成為了真正的世界,總要比故事更殘忍一些。”
月出有時候覺得無論以什麼方式,不管在其他世界怎麼樣,至少在這裡,結束這段罪惡的近乎孤軍奮戰的生活、離開組織,哪怕死去,對諸伏景光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或許是借由我們而完善的法則,本來也不夠美好。”
【你聽到緊繃的琴弦在哀泣了麼?它就要斷裂了。
當将它拆下又裝在不屬于它的琴面上時,就該知道了,它很快就要迎來損毀的結局了。
隻有可憐的幾縷、像蛛網一樣的絲線,顫抖着,争取一場無濟于事的亖緩。】
他瞥了一眼前座正在開車的卧底先生,阖上眼眸開始輕輕地哼歌。
一段沒有歌詞的歌,談不上什麼規律也沒有副歌部分,就是随口唱的,唱到哪兒是哪兒,帶着平淡的柔和,就像朦朦胧胧的月光落在汩汩流淌的溪水上 。
月落似有所感地擡起頭,蹭了蹭他的肩膀。
兩個少年像是挨挨擠擠的小動物一樣你蹭我我蹭你,雖然情緒低落甚至有一些崩潰,但這樣稱得上治愈的畫面賠上令人不自覺放松的歌聲還是讓諸伏景光振作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歌聲隻持續了幾分鐘,快到目的地了——即使從沖繩到北海道開車也用不了兩天的世界,更何況他們沒有離開東京。
兩邊是郁郁蔥蔥的叢林,比起風景如畫用荒無人煙來形容更合适一點。
現在已經是冬天了,即使是長青的樹種顔色也暗沉下來,透露出蕭瑟而又肅殺的氛圍來。
諸伏景光沉默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有想過……另一種生活麼?”
陽光下的生活。
他知道“月光威士忌”畫過漫畫,這個情報還是他的幼馴染調查出來的,漫畫家也是不錯的職業。
月出眨巴着眼睛,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他用食指繞起耳邊垂下的順滑的白發,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你還真是善良啊。”也不回答問題。
諸伏景光苦笑一聲:“善良在組織裡可不是什麼好詞。”
“蘇格蘭。”月落突然蹿了過去,鑽到了前座,摸上他的胸口。鼓鼓囊囊的肌肉下是奔騰着的溫熱的血液,可惜這件流浪漢一樣的藍色兜帽衛衣把那些漂亮的肌肉輪廓都遮得嚴嚴實實。他将一個小袋子塞進那件藍色衛衣的口袋裡,然後立刻縮了回來,有些嫌棄地排掉手指上沾到的灰塵。
正在開車中的諸伏景光一驚,車輛在林間小路上劃出一個“S”型差點撞上旁邊的樹。
“這樣太危險了!……别在車上做這種動作。這是什麼?”
雖然在車上坐這種行為确實很危險但是和他們平時的任務一比好像不算什麼,這讓他的說教都有點氣弱。
“沒什麼用的東西——它唯一的用處就是讓人在亖掉的時候感覺不到痛。”月出朝着男人露出一個柔柔的笑容,意有所指。
諸伏景光通過後視鏡讀出他沒有發聲時的口型:“我取消了你剩下的所有任務,你還有半天的時間哦。”
“……”
卧底先生握緊了方向盤,沉默良久,一直沉默到抵達目的地。
最終,他還是在月出下了車快要關上車門的時候虛弱地說了一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