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叫夏樹,夏林的姐姐,實在是抱歉,我妹她傷到您哪裡沒有?”
“沒事沒事,就是手指有點小傷,不礙事的。”
女人臉上挂着和善的笑意,稀松地揚了下右手。
顯然沒有刁難的意思,夏樹吊着的心總算落到了實處。
易雯溪說是她顧着撿東西自己跑到路中間,害得夏林摔了車,得知夏林是體育生,還生怕夏林因此受傷而自責。
正因為是體育生的緣故,夏林對傷特别敏感,即便對方沒有責備她,她臉上也難掩愧疚和局促。
她目光朝下,對夏樹說:“這個姐姐的手指都被我撞骨裂了!”
夏樹神色一緊,頓然看向易雯溪的右手:“骨裂?這麼嚴重!”
易雯溪反倒從容自若,安慰起了姐妹倆:“真沒事,不是妹妹的錯,待會兒處理一下,養幾天就好了。”
要說幸運也不大合适,但确實好在夏林撞到的是這麼通情達理的姐姐。
方才在醫院門口才和保欽元說道怕被刁難,此刻夏樹頓感自殘形愧:“真的很抱歉,那您把繳費單給我,我去繳費!”
“不用了,”易雯溪擡着受傷的右手擺了擺,“我是這家醫院VIP,費用什麼的會自動扣的,我弟弟已經去幫我弄了。”
“這怎麼行,我去吧,錢還是得由我們來出。”說着,她轉向夏林,語氣帶點責備,“你也真是,怎麼能讓他們自己出錢。”
夏林拘束着抿了下唇:“我說了我給,姐姐不讓。”
易雯溪:“真的不用,本來也是我自己的問題,你們不必自責,反而是妹妹,我建議她也去檢查一下有沒有受傷,她非不去,你是她姐,你跟她說說。”
夏樹了解自己的妹妹,皮劃艇省賽在即,她如果受傷絕對不會硬撐。
“您沒事就行,不用管她,她心裡有數。”夏樹說。
就在這時,大廳取藥廣播響了起來——“請易雯溪到九号窗口取藥。”
夏林立刻向易雯溪确認:“姐姐,剛剛喊的是你名字吧,我去幫你拿藥!”
“對,麻煩你了。”
說着,夏林就要把手上的東西遞給夏樹,夏樹說讓她們在這等着就行,隻從夏林手上接過就診卡,便走向了取藥窗口。
她把就診卡遞到窗口内,這才瞟見女人的姓氏,“易”。
姓易?
夏樹心髒莫名加速跳動。
這個姓氏并不常見,而且易雯溪與易年同樣穿着運動裝,她說的弟弟,莫非就是,易年?!
夏樹有些慌措。
七年前兩人最後一次見面,可一點都不體面,如果待會兒湊到一起,該以何種姿态去面對他。
但是想想都過了七年,他可能不記得她了,即便還記得,應該也不會還揪着那檔子陳舊破事不放。
取完藥回頭,不出所料的,夏樹撞進一道視線之中。
易年站到了易雯溪身側,把剛剛提在夏林手裡的網球包背在了肩上,單手插兜,姿态松弛自如。
他淡漠地與夏樹對視着,帽檐下幽深的眸底還翻湧着令人辨不分明的意味。
碰巧一個不知是病患還是家屬的急切青年碰到了夏樹的手肘,“啪”的一聲,其中一個藥盒從她手中掉落。
表情滞了兩秒。
她俯下身去撿藥盒,順便搓了搓僵住的臉,起身後,她呼了口氣,垂着眼,硬着頭皮朝三人走過去。
“你叫夏樹對吧,介紹一下,這是我堂弟易年,今天本來是跟他約了打網球,結果還沒去到網球館,就把自己弄成了病号……”
易雯溪十分自來熟,滔滔汩汩地介紹着易年和她過去半天的行程。
出于禮貌,夏樹牽強地勾着唇,稍擡眼睑,再次與易年對視。
他的眉眼生的極為好看,此刻卻毫無笑意。
還未等夏樹開口寒暄,易年就慢悠悠地把目光挪開。
他的胸膛起伏着,滾動了一下喉結。
“愣着幹嘛!打招呼啊!”易雯溪拽了拽易年的衣服下擺。
夏樹在心裡數着,一秒、兩秒、三秒……
“你好。”
易年終于又将視線移到她臉上。
他的語氣很淺,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波瀾。
他這一聲“你好”,是什麼意思。
到底是沒認出她來,還是認出來了,她也拿不準。
這個情景之下,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應。
她迅速琢磨了一個不失分寸的開場白。
“你好,我是夏林的姐姐,我妹給你們帶來麻煩了,實在是抱歉。”
夏樹語調平平,尾音才落下,就聽見易年輕輕哼笑一聲。
僅過一秒,他又将嘴角的淺笑沉下去。
“白眼狼。”他說。
喧噪的醫院大廳,易年低沉冷冽的聲音卻顯得尤為清晰明朗。
夏樹沒有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但單從“白眼狼”三個字,她笃定易年是記得她的。
她隐約回憶起來,七年前,易年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白眼狼”。
那時他說這話,倒還情有可原。
即便中間有誤會,夏樹當年也是确确實實壞了他的事。
不止如此。
還,狠狠咬了他一口。
那時他被咬了一口,連眼皮都不曾擡一下,按理說,不至于過了七年,他還會介懷此事。
但現在,夏樹沒招他沒惹他,他又叫她白眼狼,相當于把陳年舊事翻出來揶揄她。
輕咳一聲,夏樹禮貌擡唇,鋒利的目光對着他寒潭般的眼:“您真幽默,這話說的,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