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二十年所經曆的一切從未發生?縱然潭楓丹理智上接受了,情感上也不能接受。
她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抱起硯硯時,小嬰兒閉着眼睛,肉乎乎的手掌整個包住了潭楓丹的食指,怎麼也不肯松開。随着容嶼的話語,記憶中那具柔軟的、小小的身體似乎變得透明起來。
不,潭楓丹不能接受。她反駁道:“如果穿越的是記憶,不,是靈魂呢?”
“那就要解決另一個問題,真的有靈魂嗎?畢竟這玩意兒可看不見摸不着,更何況,自我、人格、意識……這些我們覺得我之為我的東西,科學實驗室裡成果正在挑戰他們的存在,也許此刻決定我們行為動機的,隻是一串算法加随機數……”
雖然容钰平時是出了名的“沒眼力見”,但看到好友的臉越來越黑,還是十分識趣調轉話頭:
“不過啊,還有一些其他的思維實驗假說,比如說剛才提到的祖父悖論問題可以這麼解釋,穿越者的穿越本身就是因果邏輯中的一環,比如a穿越到過去想要改變b事件,但實際上,正是因為a的改變,才會導緻b事件,如果沒有a的幹預,也許發生的是c事件。但是這又産生了一種宿命論的無力感,尤其是對于堅定有自由意志的人來說。”
“還有一種假說是……”
潭楓丹正聚精會神的聽着,被在路上打鬧的一群少年撞了個趔趄,始作俑者扶住了她的胳膊,因為慣性,潭楓丹差點摔進了對方的懷裡。
秋天的黃葉紛紛擾擾的落下,一出如古早校園偶像劇開頭般的場景--
“同學,對不起啊。”少年的手很漂亮,白皙纖長又骨節分明。
潭楓丹知道,這雙手能演奏高雅的鋼琴樂,也能投進三分球,未來還會經常簽字總金額達九位數的合同,同時,胥辛也将用這雙手,把她推進無盡的深淵。
“同學,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看看。”見潭楓丹怔怔地看着自己,少年關切的問道,眼睛專注的看着她,好像這世界上僅容得下她一人的倒影,态度貌似真誠極了。
但潭楓丹熟知枕邊人的演技,對方的心理此刻真正想的恐怕是“小樣,被哥英俊的樣子迷倒了吧。”
沒想到都被泥頭車回爐重造了還是逃不開。想到這,潭楓丹感到一絲煩躁,仿佛是黏上什麼髒東西般大力甩開了胥辛的手,對着疑惑中習慣性甩頭的少年嫌棄道:“劉海太長趕緊剪了,别礙着你看路又撞到人了。”說完,拉着容钰走了,留下在風中淩亂的胥辛對着小弟抱怨:“這人有沒有品味啊?!我周末專門飛去東京剪的欸!”
“你在夢裡過完一生後,今天氣場一米八啊!”容钰驚歎道!
“那我以前是怎麼樣的?”如果她表現得和之前性格迥異會被發現是重生者送去做實驗嗎?潭楓丹突然有點擔心。
“要是以前的你被撞到,會攪着手指,腳也緊張的擺成内八字,明明很在意卻又扭捏的說,沒什麼……不要緊,你們下回别在人行道上打鬧……然後你話還沒說完,人家就跑遠了,接着你又生氣的和我大聲吐槽。”容钰邊說邊學,把一個腼腆小白花模仿的惟妙惟肖。
潭楓丹沉默了,算了,被抓去做實驗總好過窩囊死,相比起容易害羞的16歲女高中生,還是保持社會人的自己吧!
玩笑間,兩人已走到了考場。兩人所在的A市一中是全國聞名的高校。但是相比北上廣深等大城市的超級高中以素質教育和生源聞名,A市一中是靠着學生成績分數硬生生卷出來的,總是通過各種手段給給學生營造緊迫感。比如每逢月考、期中、期末等大型考試,會把學生按照上場考試的成績打亂,重新劃分考場,成績好的同學在前面的考場,成績差的同學在後面的考場。所以雖然潭楓丹和容钰同在A市一中高一最強的一班,但兩人卻不在同一個考場。
潭楓丹站在3号考場門口,目送着容钰悠哉走向1号考場的背影。
前世,兩人是初中同學,成績也差不多,一進高中卻天差地别,酸了的潭楓丹甚至因此心生罅隙。步入社會了才知道,同樣的分數,有的人是竭盡全力,有的人卻是考卷限制了隻能考這麼高。追逐着無法達到的目标隻會帶來痛苦,一點一點提升自己才是正途。
沒想到心理年齡已經超過30歲的老阿姨,這些青春期的小心思卻記得清清楚楚。那麼眼下真正重要的事情是--
潭楓丹的眼前浮現出一個瘦小的小女孩的身影。
很多女人當了母親之後都會把孩子放在第一位,潭楓丹也不能免俗。前世下定決心從胥辛身邊逃跑,也是因為擔心胥辛的未婚妻繼續虐待孩子,沒想到卻落得這樣的結局,她反倒再也不能陪着硯硯長大了。
前世的她死了,那麼現在又算什麼呢?
潭楓丹想起前世看過的一部電影《霧氣蒙蒙》,主角在醫院從昏迷中醒來,遇到了一系列怪象,冥冥中似乎都與他兩年前遭遇的車禍有關。他竭力尋找着真相,卻發現一切隻是他在車禍彌留之際的幻象。
眼前的一切也是因為想要挽回她糟糕人生而在臨死前腦内産生的幻象嗎?想到這裡,她一陣頭痛。
“如無必要,勿增實體。 ”奧卡姆剃刀定律如是說道。
既然沒有辦法證實眼前一切為假,那麼就将其視為上天賜予的第二次機會,努力的活出不一樣的人生。潭楓丹甩甩頭,想要把腦子裡的胡思亂想甩出去。
第一門考的科目是語文,試卷展露在眼前時,潭楓丹發現真正的難題這才出現在眼前,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下一句是什麼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