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辛和他那幫傻子兄弟還在哈哈哈傻笑，直到發現潭楓丹蹲在地上一直盯着手裡的粉色發箍殘骸，才感受到了不對勁。手足無措的少年想要把她拉起來，眼角發紅的少女撇開了他的手，跑出了教室。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佛陀也有怒目之時。雖然高一上學期最後一晚的陰霾揮之不去，讓她在胥辛面前始終謹言慎行，但潭楓丹也無法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她跑出教室找了個角落默默啜泣，直到上課鈴響了才兩眼紅紅、滿面淚痕的回到教室。這天接下來的時間，胥辛無論怎麼和她搭話，她都全程以“嗯嗯”帶過。

發火不敢，隻能消極反抗了。

第二天，潭楓丹看到課桌上靜靜躺着一根黑白相間的絲質山茶花發帶，山茶花的中心是兩個相交的“C”。

“好看吧，從我們家太後藏品裡給你找的，她品味可是公認不錯。”胥辛滿臉得意洋洋。

經過一晚上的沉澱，潭楓丹倒是沒那麼惱火了。胥辛并沒有意識到他踩碎的是什麼，她冷靜地把發帶還給胥辛道：“謝謝你，不用。”

“你咋還在生氣，不就是一個發箍嗎？”胥辛滿臉黑線。

潭楓丹不理她，豎起課本開始晨讀，把某些噪音屏蔽在外面。

“喂，你别又搞冷暴力啊。”胥辛被無視很不滿，在她眼前揮手想吸引對方的注意力，熟料，一個用力把潭楓丹的課本直接拍倒了。

長久以來敢怒不敢言的情緒在這一刻噴湧而出，潭楓丹悶聲哭了出來，還怕引起圍觀，窩囊地不敢哭出聲音。

這下胥辛也沒了脾氣，扣着腦袋無奈道：“我是真心想跟你道歉的，你别哭啊，我不知道那個發箍對你有那麼重要……”

這回潭楓丹終于回頭看他了，抽抽嗒嗒地說：“你還說我戴着醜……”

“那的确不适合你鴨。”

眼見着潭楓丹鼻子一抽要哭的更厲害了，胥辛趕緊補救：“又不是說你醜，你試試我這個，保證适合你。”說着就朝她腦門上比劃上去了。

……

潭楓丹看着胥辛手機前置攝像機裡的自己，疑惑道：“我怎麼覺得像《射雕俠侶》裡的“江南七怪”老大柯鎮惡？”

胥辛笑得前俯後仰，幾乎要從凳子上滾下去。

潭楓丹摘下發帶往他腦門摔，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胥辛邊笑邊說：“哈哈，不是，哈哈哈，這麼，哈哈哈哈，用得……我來……”

他笑着起身按住了要炸毛的小耗子，走到了潭楓丹的身後。

語文課代表坐在講台上巡視，看了一眼又埋頭在課本，其他同學也都專注在背誦古文，除了一個在暗中觀察的人之外，沒有同學注意到這旖旎缱绻的一幕--

少年的手掌十分寬大，穿過女孩黑色的長發，攏在手中，複又将發帶劉海和長發固定在發帶下面，他調整了一下山茶花的位置，指腹的硬繭輕輕劃過女孩光潔的腦門，漫不經心道：“這可是我曆任女朋友都沒有享受過的待遇，爸爸是真的愛你。”

“那你怎麼這麼熟練啊？”少女用嘴硬來掩飾自己的臉紅心跳。

“當然是被我們家太後訓練出來的，誰敢指揮我當Tony--好了，你再看看。”

潭楓丹再次望向手機鏡頭裡的自己，少女飽滿的額頭和山茶花飾品相得益彰，有種後世流行的複古老錢風的高級感。

胥辛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人靠衣裝馬靠鞍，小耗子你露出額頭強多了。”

“哼！”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兩人拌着嘴，早自習的下課鈴響了。王佳妮走過來找潭楓丹，看到她頭上的發帶，極盡溢美之詞，末尾道：“這是Chanel的經典複古走秀款吧？我第一次看到真品，實在是太美了。”

“很貴嗎？”潭楓丹一臉緊張，這玩意還有真假之分？也沒看到上面有什麼鑽石珠寶之類的，不就是塊布嗎？她瞬間感覺頭上沉甸甸的，想要摘下來。

王佳妮露出了羨慕的眼神：“這款早已售罄不再複刻，對于收藏的人來說，有市無價，如果拿出去賣的話……”

她拖長語氣賣關子，卻被胥辛截了胡：“幾百塊吧，你别聽她胡扯，用舊的更不值錢。”

潭楓丹這才放下心來。胥辛繞開話題，兩人和好了，說些有的沒的，都沒發現王佳妮什麼時候離開的。

上課了，遙望着剛才坦然自若撒謊把價格砍下兩個零的少年，玩着遊戲的時候像是想到了什麼，悄悄瞥向專心緻志學習的同桌輕笑，坐在座位上的王佳妮，久違的忍不住在公共場合啃了手指甲，直到指甲出血，被同桌提醒，她才發現自己竟如此失态。

沒辦法了，隻能用那一招了，她想起了某人的提議。

在潭楓丹看來，所有曾經困擾她的問題都已經迎刃而解，波瀾起伏的高中生活終于平靜了下來，隻是有些小煩惱：

她愛慕的少年看不到她，同桌又總是賤兮兮的搞事情；

成績雖然在努力，但沒有大的起色，離回到一班還很遙遠；

父母總是吵架，但是床頭吵架床尾和，不管剛才吵得多激烈，在埋汰她的時候卻總能達成統一意見，讓努力勸和的她像個小醜。

隻要我努力好好學習，一定會迎接美好的未來。16歲的潭楓丹這麼堅信着，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但她不知道的是，風平浪靜之下，暴風雨仍在醞釀。今日略帶一絲少女煩惱的平靜日常，是她未來可望不可及的奢求。

“丹丹，明天是我的生日，來我家玩好不好？”放學後，王佳妮邀請道，少女挂着甜美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麼真誠和期待。

潭楓丹有點猶豫，明天是周日，她可以借口自習偷偷溜去，她也已經提前準備好了給王佳妮買禮物的零花錢，時間和金錢倒是沒問題。可是她平常和王佳妮走在一起時，經常有外班的同學來打招呼，想到要和陌生人共處一室，社恐小倉鼠瑟瑟發抖。

王佳妮像是猜到了她在猶豫什麼，誘惑道：“楊君澤也會來哦，你難道不想看看毛毛嗎？”

毛毛是她們叁一起在路邊撿的流浪狗，由于楊君澤和潭楓丹家裡都不方便，最後交給王佳妮收留。潭楓丹小時候被狗咬過，雖然毛毛可愛又黏人，她還是有些害怕。聽到楊君澤的名字，潭楓丹條件反射的眼睛一亮，又不好意思直接說，虛僞道：“毛毛，他最近怎麼樣了？”

眼見她态度有所松動，王佳妮立刻挽住潭楓丹的手，笑道：“你自己親眼看看嘛。”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不見不散哦！”

潭楓丹滿口答應，絲毫沒有想到，從這一日起，今後的每一天，她的生活都會更加每況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