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下了,少人經過的陰暗狹窄的過道,昏黃的路燈從黑暗中劃出一個小小的圈。
潭楓丹站在路燈灑在地上的光圈,緊緊攥着書包帶。
路燈照不到的地方,苻魏西虛弱的躺着,任憑錢多多拳打腳踢。
早些時,胥辛向錢多多學了潭楓丹的假設,笑得錢多多樂的合不攏嘴,說什麼也要讓“小耗子今天開開眼界”。兩人說好等會堵住苻魏西後,由他獨自迎戰。
起初,潭楓丹看着錢多多和苻魏西巨大的體格差距,不由得為他捏了把冷汗。苻魏西擁有遠超普通學生的魁梧身材,像一個小巨人,錢多多卻像是抽枝拔節得太快,骨架搭起來了,來不及長肉,整個人不僅瘦若柴骨,甚至看起來像是有些營養不良,新染的紅色頭發,再加上一雙陰測測的三白眼,活像是夜叉。
事實證明的确是潭楓丹想多了。猶如公牛對戰鬣狗,公牛固然有體型優勢,但是食腐的鬣狗更為狡詐靈活,下手陰狠。苻魏西突然出手,意圖先下手為強,錢多多輕巧躲過後,猛攻下三路,橫掃絆倒苻魏西,拳拳到肉,而且專挑衣服下看不到的地方揍。
在此之前,溫室裡的花朵從未真正直面過暴力場面。潭楓丹不忍心再看下去,但是她似乎又沒有立場去阻止,畢竟這是為她奏響的複仇曲。
猶豫了許久,她還是扯了扯胥辛的衣角,遲疑道:“能不能……就這樣了?我想回家。”
一旁興緻勃勃觀戰的胥辛,猶如圍觀奴隸角鬥的古羅馬貴族,坐在鬥獸場安全的觀衆席位上,被暴力與危險刺激的血脈偾張,好像自己也成了戰無不勝的英雄,深深沉迷在原始本能無法自拔。
“什麼?”胥辛沒聽清,潭楓丹隻得又重複了一遍。
胥辛好像還在回味,魂不舍守地掂了掂她沉重的書包,像在哄小孩子似得:“小耗子你先回去呗,晚了家裡人又該擔心了,明天告訴你結論啊!”
不是,我的重點在前半句啊!
潭楓丹隻得硬着頭皮把話挑明了:“胥辛,錢多多,到此為止吧,如果他出什麼事的話,萬一他家裡人去報警的話,對你們也會不利。”
錢多多嗤笑:“他敢?”一巴掌扇向苻魏西巴的臉:
“你能上一中都是靠胥家設立的獎學金,還敢噬主,對我們老大放在心尖尖的人動手,真是忘恩負義中山狼,學習成績好又怎麼樣?得志就猖狂。”竟然還要點押韻,啪啪又是兩巴掌。
苻魏西啐了一口血沫:“錢多多,你得意什麼?不過是胥辛養的一條狗罷了。”
錢多多往他的心口踩了一腳,苻魏西吃痛低喘,紅毛夜叉卻像是很受用似得,享受的點了根煙,吐出一口噴在苻魏西臉上,嗆得他連連咳嗽,小人得志道:“像你這樣的,想當我們老大的狗,他還看不上呢。”
那頭胥辛吹了個口哨,錢多多如同醜角般颠步上前為他點煙,胥辛滿意得把他的頭夾在胳膊裡大力摩挲,姿勢好像真的是在摸狗腦袋一樣。
“我說吧,這家夥就是個虛胖的書呆子,中看不中用,成不了什麼事。”胥辛手搭在潭楓丹肩上,得意洋洋地宣判,卻沒注意到她本能的打了個寒顫,低頭沒有出聲。
“哥趕時間,說吧,你為什麼要搞我們家小耗子?難道你也饞王佳妮身子?”
苻魏西遲疑道:“如果我說了,你能不能放過我,這件事今天就過去了。”
“誰給你的臉?還敢讨價還價!”錢多多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苻魏西連連哀嚎,卻還是不松口。
胥辛歎了口氣道:“行吧,你交代了,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麼。”他平常說話總是漫不經心,這最後幾個字今天卻是咬字極為清楚。
“王佳妮給了我一筆錢。”苻魏西開口了,聲音十分低落:“足夠彌補獎學金空缺的部分。”
他一旦開口就像是打開的水龍頭流個不停,愧疚的眼神投向潭楓丹:“對不起,其實我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作弊被抓本來就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反省了,知錯了,今天挨打是我活該,但我需要那筆錢,我必須要繼續念下去,不然我的人生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我收了王佳妮的錢後尾随你遲遲沒有行動,就是想警醒你,那天在老師面前演戲也不是我自願的,是王佳妮說,如果我不繼續配合下去,他們也會污蔑我在教室裡對你……”
潭楓丹渾身發抖,苻魏西的話讓她又想起了那些腌臜的、充滿顔色的眼神。
聲音消失了。
是胥辛捂住了她的耳朵,他如同射門一般,飛起一腳把苻魏西踢翻,打斷了他的話,輕蔑道:“是男人就敢作敢當,做了就是做了,别說的好像自己是逼不得已。”說完抓住潭楓丹的胳膊轉身離去,招呼錢多多可以散了。
“如果不是被迫,誰會把髒水往自己身上潑?我隻是想在一中好好讀書而已,換地而處,你胥辛這種小少爺tmd就能做得更好嗎?”苻魏西嘶啞的喉嚨發出低吼,恍如困獸發出最後的呐喊。
胥辛隻是回頭比了個中指,也不管他看沒看見。
潭楓丹也回頭看了一眼,苻魏西像一個漏了氣的破布袋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他沒事吧,要不要打120”
胥辛漠然道:“裝的。”又道:“你那個好朋友呢?今天下晚自習了,怎麼沒見她來班上找你回家。”
潭楓丹的心思還是無法從苻魏西身上移開,心不在焉道:“她去參加競賽集訓了,這段時間都不在學校……”直到胥辛牽住她的手。
她吃驚的看着胥辛,胥辛的手和她完全不一樣,又大,又骨節修長,可以把她的手整個包起來,他的體溫卻很低,在夏日的夜晚裡涼涼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