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媽媽和郁阿姨的事情,我告訴爸爸了,我覺得他有權利知道這件事情,哪怕他因此離開,我也會一個人承擔起照顧媽媽的責任。”
“但是我爸爸,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媽媽想和他離婚。每當我認真地想和他談談,他就會說,我知道她們倆關系很好,你媽媽心善,所以才會被利用。
“他以前就撞見過他們兩人親昵,他權當是玩鬧,他一次也沒把郁香香當成過他的情敵。對于我爸爸來說,兩個女人之間會産生愛情,是超出常識和邏輯之外的事情,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荒誕感。”
“當我問爸爸,你愛過媽媽嗎?他沉默了。”
“當我問爸爸,為什麼你要娶媽媽,他告訴我,因為她是一個适合結婚的女人。”
“爸爸甚至想送媽媽去做法事,因為他覺得她現在的狀态是着了道了。”
“他忸忸怩怩地,想問又不好意思問,你是不是也着了道?”
“我看着他滄桑的臉和悄悄冒出來的白頭發,那一刻,我沒辦法不去撒謊,丹丹,以後我該怎麼辦?”
看着容钰變得越來越憔悴,越來越像前世那個最終走向絕路、暮氣沉沉的女人靠近,潭楓丹突然想通了前世沒想通的一些事情。
為什麼容钰本應在科研領域作出一番成就,卻自願困在A市。為什麼她甯願用高分留在A市讀一個普通大學,為什麼她厭惡着體制内的生活卻不去做更有創造性的工作,為什麼她明知是錯誤選項卻要作繭自縛,就像一個不會遊泳的人,毅然地一步又一步走進深海。
這一切恐怕都是為了償還母親欠下的債,所以她始終留在離父親最近的地方照顧他,做着自己不喜歡的工作隻為讓容父安心,而遲鈍的容父也沒有絲毫察覺,即使容钰臉上曾經富有活力的笑容了無蹤迹,取而代之的是永遠無法舒展的眉頭和眼神裡一閃而過的厭倦。
容钰就像在沙漠中負重前行的駱駝,那個卑鄙的商人威脅要将她的性向公之于衆,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悲傷的情緒好像會傳染,連綿陰雨的梅雨季,像膠水般粘稠的空氣,讓呼吸都困難。
不止是容钰的悲傷,自從潭鏡磨被發現出軌後,家裡的氣氛就變了,即使都在家裡,三個人有時候一天都說不上十句話,距離近在咫尺,關系卻猶如隔着天塹。
從前潭楓丹很煩,潭鏡磨和王桂芝總是吵來吵去,但是現在這種欲蓋彌彰的平靜更叫人難受。
一切都回不去了,雖然王桂芝嘴上說算了,但是心裡被劃出傷口,又怎會被輕易抹平?
潭楓丹亦是如此,前世種種,她不可能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她不想再去糾結誰對誰錯,誰對不起誰更多一些,隻是既然她有一段新的人生,她想重新開始。
而潭楓丹所規劃的未來裡,從來就沒有胥辛的位置,那麼讓這段終将無果的戀情繼續下去,也是對胥辛的不公平。
看着什麼都不知道隻想哄她開心的胥辛,潭楓丹更感受到了痛苦。白天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一個人躺在床上,心想該如何結束這段關系呢?
圖書館裡,看着對面正在專心自習的少年英俊的側臉,潭楓丹陡然間冒出了一個念頭,真的太累了,她想輕裝上陣。
潭楓丹第一次試着提了分手。
胥辛已經成長為一個正能量、能體貼他人難處的好孩子,和前世的胥辛不一樣了,所以即使“白月光祛魅計劃”不再執行下去,他們也可以好好分開,也許多年後人海中相見,還能微笑着打個招呼。
“今天不是愚人節嗎?你在開玩笑吧?别調皮了。”高大的少年沒當回事,仍然笑嘻嘻的,當他發現對面的少女隻是沉默地看着他時,前世潭楓丹熟悉的陰鸷、森寒、冷厲重新出現在了17歲的胥辛臉上。
那是潭楓丹熟悉的愠怒,她趕在少年的面容扭曲成暴怒的獅子大發雷霆前,強迫自己笑了出來,語氣輕松道:“哈哈,你還是被我騙到了。”
暴怒的獅子又變成了委屈巴巴的大狗狗,要親親抱抱拉勾勾不再開惡劣玩笑,才能哄好。
原來她什麼都沒有改變,什麼都改變不了,潭楓丹心想。
在圖書館外面的草坪上不要臉地秀恩愛時,胥辛枕在潭楓丹的膝蓋上背書,背着背着,胥辛手上舉着的書砸到了他的臉上。
潭楓丹覺得有點好笑,見他半天沒有動作,以為他是睡着了,想幫他把課本拿到一邊,卻感到一陣相反的力量,書冊的另一頭,胥辛握住了書,保持着掩面的角度。
“小楓”胥辛的聲音聽起來悶悶地:“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如果胥辛是看着潭楓丹的眼睛說的,他會發現她前所未有的慌亂。可惜他沒有,所以潭楓丹能壓住顫抖的聲音,從容地騙過他:“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又熬夜了所以産生了錯覺?”
“我不是那個意思。”胥辛驟然起身,又被女孩搶先的甜言蜜語迷得暈暈乎乎,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我所喜歡的從始至終隻有胥辛。”潭楓丹親了他一下,虛僞地說道,但這句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