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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排球沒落地,比賽就沒結束。”“黑刺”大喊着感人的台詞,用臉接球,另一側的潭楓丹來不及回防,球彈到地上,對面又又又+1分。
啊……不對,比賽已經結束了。
雖然輸了,“黑刺”的心态還是很好的,仍是和潭楓丹嘻嘻哈哈打鬧,她心裡松了口氣。
觀戰姐妹團圍上來安慰“黑刺”,也沒冷落了潭楓丹,對她的技術贊不絕口。其實潭楓丹的技術也就那樣,全憑同行襯托,但在這群漂亮妹妹的嘴裡,潭楓丹沒參加中國女排征戰奧運,那就是明珠蒙塵,太可惜了。
“黑刺”的朋友們,花名也和她一樣奇奇怪怪,“紅蝦”、“幹堯”、“D101”,潭楓丹好奇問了她們的花名是怎麼來的,四人齊答:“是我們喜歡的榴蓮品種。”
潭楓丹沉默了,一時竟不知如何吐槽起。
鑒于潭楓丹還沒有正式的花名,四人還強烈安利她也加入“榴蓮小分隊”,
潭楓丹支支吾吾半天,還是沒想到合适的借口,吞吞吐吐地說道:“我……覺得榴蓮的味道……對于我來說……有點刺激。”
“紅蝦”撲哧一聲笑了:“沒事,沒事,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嘛,可以理解的。”
“D101”提議道:“那你叫沙巴果吧,沙巴果是榴蓮的好朋友。”
四人七嘴八舌的念叨起沙巴果來,長得像未成熟的菠蘿蜜出來營業,在馬來西亞的海島的街頭水果攤,經常和榴蓮一起售賣。
話題又轉到了旅遊上,潭楓丹聽着她們說起出去旅行時的趣事,不由得露出羨慕的神情,誰小時候沒有夢想過長大後賺錢了和朋友一起自由自在地去旅行,去冒險,去遇見新鮮的事情呢?
隻是對于現在的她來說,錢和朋友都是過于奢侈的事情。
“你今年的年假休了嗎?”“幹堯”問道。
“沒有。”潭楓丹答道,不知道她怎麼突然問這個。
“剛好我們也沒有。”四人相視一笑,熱情邀請她冬天一起去東南亞享受“夏日回歸套餐”,找個風景宜人的海島度假村躺幾天,享受物美價廉的熱帶水果、海鮮和帥哥。
潭楓丹又是開心,又是尴尬,想了一會兒還是實話實說,簡單解釋了一番欠債給母親治病、節衣縮食還錢的情況後,被從未有過的同情與憐愛所包圍。
“黑刺”、“紅蝦”、“幹堯”和“D101”都是美術組的,潭楓丹此前沒有對接過,再加上她們染着五顔六色的頭發,表情也是酷酷的,平時和策劃組的其他同事對接的時候又很強勢,潭楓丹對于這樣特立獨行的漂亮妹妹都是有點怕怕的。
有時候,人與人的相處真是奇怪,明明前一天她們還是在公司裡也不會打招呼的陌生人,此刻卻仿佛成了好姐妹,“榴蓮四姐妹”信誓旦旦地承諾會等她還完錢,明年一起出門玩。
即使隻是一時興起、根本不會應許的承諾,潭楓丹還是深深地感動了。
縱使是海市蜃樓,也能吸引着疲憊的旅人向前多邁出幾步。
但這份好心情并沒有持續多久。
“你們在讨論什麼?”穿着敞開的花襯衫和大褲衩過來搭讪的胥辛,立刻吸引走了“榴蓮四仙女”所有的注意力,膽大的已經想要上手摸他若隐若現的八塊腹肌了。
“我先去沖涼了。”潭楓丹找理由習慣性回避。
“那剛好,我等會去。”“黑刺”回道,轉頭注意力又粘到胥辛身上了。
島上住宅區離沙灘隔得比較遠,沙灘盡頭的小樹林邊上,設置了一個簡易沐浴間。潭楓丹和“黑刺”剛打完球,大汗淋漓,原本是準備去洗澡換個衣服的,聊着聊着,都忘了汗濕的衣服黏在身上這件事。
兩人是第一輪預選賽的最後一組,其他人都洗完了,僻靜的小樹林旁四下無人,也聽不到沙灘的歡聲笑語,感覺有點可怕。
潭楓丹決定速戰速決,她剛進去準備關門,一道身影緊随其後溜了進來,從背後偷襲,把她踢到了地上,又反鎖了門。
“你想幹什麼?”潭楓丹趴在地上轉過身,安迪不懷好意地向她走來。
“幹什麼?當然是來幹你。”中年男人擰開花灑,跨坐在她身上,按住她的雙手,如果不是距離夠近,聲音幾乎要被淹沒在噴洩的水聲中。
“這旁邊都是人,隻要我叫人,你會聲敗名裂的。”潭楓丹激烈地反抗,想要把雙手從男人的束縛中解放出來。
安迪獰笑着賞了她一個巴掌,冷笑道:“你敢?那你這種婊子也好不到哪裡去。”
地上的積水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雖然氣溫高得能把人曬化,但潭楓丹卻感到了徹骨的寒冷。
為什麼遇到這種事情的總是我?我看起來是不是很醜,性格也很呆闆,很容易被得手?
如果别人知道了會怎麼想?
我還能在公司呆的下去嗎?
想起做完化療渾身沒力氣隻能虛弱地躺着的母親,她還能承擔這樣不幸的消息嗎?
要不就這樣,算了吧。
她逐漸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淋浴間的塑料門被暴力踹開,逆光中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但是好像無形的火焰包裹着他的憤怒,灼熱得能灼燒她的靈魂。
許久未見的暴力,以安迪吐出一灘鮮血後跌跌撞撞地爬出狹小的沐浴間結束。
胥辛用毯子包住潭楓丹,扶着她站起來。
難言的沉默橫貫始終。
一道深呼吸後,男人拉住了好像要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潭楓丹,低聲道:“他在騷擾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你對我做過的事情,和他有什麼兩樣嗎?”潭楓丹轉頭,雖然是看着他,但她的眼裡已空無一物。
胥辛用力把她抱入懷裡,力氣大的好像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奇怪的是,曾經令潭楓丹恐懼的異性的觸碰,此刻卻不能再讓她觸動半分。
她木然地承受着,不想再去做什麼無謂的掙紮。
外面的雨飄進來了嗎?潭楓丹的腦子裡鑽進一個奇怪的念頭,淅淅瀝瀝的水珠滴在脖頸上,很奇怪。
“殷斯年說她打理好了一切,你會有富裕的家庭、優秀的學業、美好的愛情,從此以後,你的人生會一帆風順。”男人的聲音裡帶着濃重的悔意,像是在哭一樣。
“在國外的時候,我無數次想回來找你,想撥打你的電話,想親口和你說一聲抱歉。但所有人都說,我最好的忏悔方式就是不要再打擾你的生活。”
“我以為,我不在,你會過得更好。”
胥辛捧起潭楓丹的頭,他的動作很強硬,容不得拒絕,又是那麼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稀世珍寶。
他直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從未停止過愛你,一如往初。”
如果他眼中翻滾的濃稠的情感,不是愛,那又能是什麼?
心中一道隐秘的聲音呐喊着:“接受吧,還會有人像這樣愛你嗎?”
“接受吧,從此你就有了依靠,他總是無條件站你,一如往初。”
“接受吧,你也想要他,不是嗎?重逢之後,你的眼裡就一直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潭楓丹幾乎要說出心聲:“我也……”
直到她看到鏡子裡那個醜陋的、臃腫的、蒼白的中年女人,網紅女主播和王佳妮年輕漂亮的模樣在腦海中輪番上演,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剩下的字眼像黏在嗓子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他深情地看着她,等着她說下去。
如果是一部俗套愛情電影的高潮,經曆重重考驗仍然愛着對方的男人和女人,認清了自己的真心,解開了誤會,此刻應該進入互訴衷腸、皆大歡喜的大結局。
但是漫長的人生不會為短暫的高光時刻停留半分,依然會沿着既定的軌道繼續下去。
而她的人生已經是走在一道狹窄的獨木橋,岌岌可危,容不得一點差錯。
潭楓丹推開胥辛,轉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