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楓丹時常會看着手機失神,但是那個曾經不停彈出新消息、迫不及待和她分享生活中一切有趣事情的帳号,頭像長時間停留在灰色。
不過她沒有多少時間傷春悲秋,因為某些被潭鏡磨刻意隐瞞的真相,正在浮出水面。
接到錄取通知書,按照傳統,潭鏡磨和王桂芝分别邀請雙方親友,參加潭楓丹的升學宴,一是自家有好事,小老百姓家裡也是想普天同慶,昭告天下;二也是把過去送出的禮金收回一部分。
王桂芝很早就和家裡斷了聯系,由于她之前也是在A市中心醫院上班,朋友圈和潭鏡磨重合,隻坐了一桌。
父母問潭楓丹要不要請老師同學。接到錄取通知書後,潭楓丹已經單獨上門答謝過老師,同學方面,像容钰這樣關系近的,每天都在聚,關系一般的,來了估計還要八卦胥辛的失憶,想想就煩,索性一個都沒邀請。
于是最後升學宴坐滿了潭鏡磨的醫院同事和從老家包車拉來的親戚。
眼下,潭鏡磨是最炙手可熱的科室主任,空缺的副院長之位也有一争之力,姑娘又争氣,考上了名牌大學,長面子,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加上在座的又都是他的熟人,這個敬一杯,那個陪一盞,菜還沒上一半,他已喝得暈頭轉向,也就沒機會阻止他那口無遮攔又心高氣傲的親戚。
“考得再好又怎麼樣?以後還不是給她弟弟打工?”潭楓丹的堂叔也喝高了,不以為然道。
堂叔的兒子今年也參加高考,考上了某民辦三本,雖說村裡人也慶賀孩子争氣,考上本科,農村的教育質量本就不能與大城市相比,也沒人拿兩個孩子做對比,但是一想到他的天之驕子比不過一個丫頭,堂叔還是覺得丢了面子。
說起這位堂叔,其實和潭楓丹的親緣關系甚遠。堂叔的爺爺和潭鏡磨的爺爺是兄弟,潭鏡磨家族這一支,三代單傳,人丁稀少,堂叔家開枝散葉,男丁衆多。
過去,農村是誰家人多,說話分量重,潭鏡磨的爸爸需要兄弟幫襯,才不會受村裡人欺負。
但是時代變了,講究優生優育,堂叔家族裡那些男丁個個要娶媳婦,給家裡造成了沉重的負擔,沒錢投資教育,形成惡性循環。反而是潭鏡磨的爺爺,隻需培養這一個獨苗苗,不僅送出了村裡第一個大學生,還娶到了城裡大學生王桂芝,風光無限。
兩相對比之下,堂叔家裡心理落差特别大,每次潭鏡磨帶着潭楓丹逢年過節回家探親的時候碰到,總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潭鏡磨孤母在家,隻請了個小保姆照料,遇事還需要親戚幫襯,也不會和這讨口舌之快的窮親戚一般見識,所以潭楓丹也算是見不怪了,但是,有一個詞引起了她的警覺。
弟弟,潭楓丹連堂弟都沒有,什麼時候還有弟弟了?
潭阿姨甜甜得笑了,天真的神色像是一個心無城府的小姑娘:“堂叔,你說的是我的哪個弟弟呀?”
這個看似老實的莊稼漢立刻醒了酒,慌忙否定:“你聽錯了吧,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荒唐話了,哎,喝多了,喝多了,盡說胡話,你别放在心上啊!”
一旁抱着孩子的堂姐神色閃爍,像是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接下來,不管潭楓丹怎麼旁敲側擊,堂叔也不肯開口了,哐哐喝酒,把自己喝醉了,倒地不醒,徹底謝絕洩密可能。
他不願說,潭楓丹隻能去尋找其他的突破口。
要是胥辛還在就好了,潭楓丹突然想到,如果咨詢公司接着調查,這回有了明确目标,應該能查出些什麼,反正地主家的傻兒子也不在意這點零花錢。
在城裡住宿太貴,潭鏡磨原本是準備升學宴結束,包車把親戚們再送回去。潭楓丹借口說覺得堂姐今天的妝發很厲害,想拜托她多留幾天,教她學化妝變漂亮。
堂姐帶着孩子不方便,猶豫着想要推辭,但是自家的兒女終于有能勝過潭鏡磨孩子的地方,堂叔又豈容她推脫,一錘定音:“女的就該這樣,會讀書有什麼用,那些都是虛的,把自己搞得漂漂亮亮的,嫁個有錢的男的,才是正道,麗麗你教教丹丹,自家人,别客氣。”
“堂叔說的是,謝謝堂叔。”潭楓丹乖巧地連連點頭,又挽住堂姐潭麗麗的手說:“接下來幾天就要麻煩堂姐了。”
終于等到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潭楓丹沒有急于問話,也沒有真的向潭麗麗請教化妝技術,而是先帶着她去吃大餐做美容spa和逛街買衣服,當然,全程都是潭楓丹買單。
一路上,因為時長要照顧啼哭不止的女兒,潭麗麗不停地道歉,生怕掃了這個城裡洋氣表妹的興緻。
“沒關系,妞妞挺可愛的,我幫你抱會兒吧,我吃好了,麗麗姐,你再不吃,菜要涼了。”潭楓丹說的是心理話,這個小嬰兒讓她想起了她的硯硯,陡然間柔情似水。
潭麗麗半信半疑的把寶寶交給伸出雙手的潭楓丹,雖說她動作老練,把啼哭的妞妞哄睡着了,但這個新手媽媽還是不放心,趕緊又接回了女兒。
潭楓丹單手托腮觀察着這對母女,覺得事情成了一半。
商場逛到一樓,潭楓丹帶着潭麗麗來到了化妝品專櫃,熟練地和櫃姐交流産品特性,轉了幾個櫃台後,終于湊齊了一套。
付款的時候,潭麗麗看着洋氣的英文名和四位數的價格,怕她浪費了,不由得勸阻道:“丹丹,咱叔有錢,也不興這樣造啊,要不先買些便宜的練手吧,熟練了再買這種貴的吧。”
“沒事,姐,這些我用過了,我熟。”潭楓丹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讓櫃姐不要把東西包起來,而是幫忙用這些産品,現場畫一個全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