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如此,也并不會妨礙苔柳,在此不忍,卻極其堅定的重複話語。
“母神。”苔柳垂在身邊的手握緊黑色手提箱,閉着眼說道;“你是我們的母神大人,你有義務,為我們的前程做貢獻。”
“前程……”母神重複呢喃着;“為了你們的前程,所以你讓我去嫁給一個陌生人?我是神,怎麼可以【嫁】?”
母神的表情一直都是迷茫,他從未對蠱苗族任何人露出冷下臉的樣子,永遠帶着淡淡笑意。
哪怕孩子的離心,哪怕信徒漸漸遠離。
即便祂的子民回來後的第一句話,是要将自己這位母親,一位母神,嫁給其他人。
祂依舊是笑着詢問,盡顯那不知為何的笑顔,每每對他們笑,皆是真心實意,喜悅,悲傷。
“可是母神!你可是神明啊!”苔柳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原本猶豫的表情變得猙獰可惡;“你不是我們的母親嗎?”
“既然你都幫了我們這麼多了,為什麼就不能多為我們做一些?”
“而且不是普通人啊?他不也是一位神明嗎?他可是洞神大人!”
“可是從未有過什麼洞神大人。”母神蹙眉,卻依舊在像鬼迷心竅的苔柳說着;“神明一共隻有……”
母神再說了一半後,話語突然卡住,祂像是些許迷茫,不知該如何言語。
“我從未聽聞過有所謂的洞神。”母神歎息一聲,還是繼續說下去;“孩子,你可能被騙了。”
“不可能的!”苔柳發出尖銳的叫喊,表情也是越發的猙獰;“他就是洞神!他可以保佑我們獲得無盡财富!”
“而且不止如此啊!洞神大人他還能保佑我們蠱苗繁榮昌盛!獲得無上榮光!”
“在我所知道的神明中,并沒有洞神一職。”母神依舊在像苔柳解釋着;“神明由星宿化身,洞神,不符合【星宿】。”
“你為什麼一定要在意他是不是所謂的星宿呢?”苔柳形态瘋魔,眼中最初的自己被欲望吞噬殆盡;“這樣可以有名,有利,有錢!”
“你即便不為了我,不為了你自己,你也看看蠱苗族啊!”
“蠱苗族這麼多人!他們誰不愛錢!我們的時代在進步,我們需要更多的東西!”
“現在隻是讓你嫁人而已!你為什麼不願意?!嫁誰不是嫁?!”
“你可是母神!你本來就應該為我們付出!要不然你是什麼母神?你是什麼母親?!”
“我最初便告訴你了。”母神依舊平靜,顯得苔柳越發的瘋狂;“欲望,隻會無限放大心中的貪念。”
“你們并不會因此獲得什麼,反而隻會失去的越來越多,最終一無所有。”
“所以我最初不就告訴你了嗎?五年前,貪心不足蛇吞象。”
【貪心不足蛇吞象。】
這時母神的聲音與當時重疊,隐約還放肆那時的夕陽色的金光。
可已經被我迷失了雙眼的苔柳并不會看見,就如同他手中黑色的手提箱一般。
無節制的索取,掠奪,滿足自己的一切欲望需求,可最終還是要付出代價的。
但這個道理他不懂,他也不想懂。
苔柳隻是一心讓母神屈服,讓他們蠱苗的神明,去嫁給一個被神明親自否認的虛假【神】。
可就在這時,更多的村民相約而來。
他們拒絕在三千畝枯萎的萬悠花田中,十年前的景象再次重現。
隻是這時,人與神依舊如此,隻是蠱苗族,已經不是當年的蠱苗族。
村民們喋喋不休,此起彼伏的話語在母神腦海中響起。
他們逐漸看不清臉龐,可聲音依舊會圍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叫喊。
“你不是母神嗎?那你就應該為我們付出啊!”
“你身為母神,受到我們的供奉,卻不能為我們換來什麼,我們要一個這樣的神明又有什麼用?”
“如今出現了新的神秘,你為什麼不願意退位?你隻需要嫁給洞神,你依舊可以是洞神新娘不是嗎?!”
“你都已經是母神了,你都是母親了!女人不都是要嫁人的嗎?”
“沒錯!既然要嫁!嫁給誰啊是如此!你又為什麼不願意!這不都是為了我們嗎?!”
“我們都沒有嫌棄你是女人!我們還供奉你是我們的神!可你呢?!”
“你隻會養花養蠱,你隻會教育我們,你隻會笑,你隻會圍着我們轉!你離開了我們什麼都不是!你什麼都給不了我們!”
“我們要錢!你一個女人有什麼用?與其這般!你還不如直接嫁給洞神!”
“沒錯!為我們換取最後的價值!作為女人!你嫁給他不就好了嗎?!你有什麼不願意的!”
“女人本就不如我們好,沒有多大用處,也隻能嫁人而已,就為我們啊!就為孩子啊!”
如此的話也滔滔不絕,雖然說每一句話語不同,卻同樣深深的紮進母神的心中。
可又是相同的話語,卻每一種都不一樣,不一樣的疼,一下打過一下。
好似這些年的委屈在此刻全部傾瀉而出,可祂并未言語,并未有任何動作,隻是靜靜的看着他們。
而這一次,祂連手中的忘憂花,都不見了蹤影,離祂而去。
終究是什麼都留不住,終究是什麼都會消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