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唱着歌靠近卓年,眼睛亮了亮,伸手牽過卓年往中心走,跳着舞步,試圖引導她與她一齊跳。
食指勾一下卓年的下巴,眉眼俱是風情:“我說你潇灑,你說我漂亮,談戀愛說情話的甜言蜜語……”
卓年被牽着,笑意俱在眉梢,但她有些放不開,正如文海平說得,她缺少了股自信,不論學業還是生活。
隻能打着節奏,跳舞姿勢堪稱漫步。
柏克恭抱着胳膊看熱鬧,笑得無奈,笑得明朗大方。
玉在打磨自己呢。
紅發女孩把麥克風遞到卓年嘴邊,示意她唱下一句。
卓年眼神不安,略過四周民衆,飛快瞥一眼女孩,飛快瞥一眼柏克恭。
最終,飛快将視線凝在麥克風上,輕輕開口:“不注意,糊塗地,就迷上你……”
周圍俱是一張張笑臉,輕搖手臂打着節拍,偶爾拿出手機錄像記錄下這一歡樂。
柏克恭翹起嘴角,盯住卓年微紅的臉,看她越來越放得開,不禁覺得她冷靜淡然的外表下,應該藏着一顆愛笑愛鬧的心。
一曲歌盡,卓年朝紅發女孩輕輕點頭,就要回到人海裡。
她回到柏克恭身邊,雙手捂住發燙的臉頰,柏克恭看她懵懵地還沒緩過來勁兒的樣子,笑得更開懷。
“你不要笑我。”卓年紅着臉擠出人潮。
柏克恭跟在她身後,氣定神閑:“笑的就是你。”
卓年瞪他一眼,但眼中也沒什麼鋒芒,反而更像是失語與無奈。
她在街邊買了兩杯熱奶茶,其中一杯遞給柏克恭,柏克恭沒說謝謝,隻含着吸管,低頭對她道:“你唱歌很好聽。”
卓年摸摸還在發燙的臉頰,能從柏克恭嘴裡聽見一句好話不容易,她沉默一瞬,仰頭微微一笑:“我也覺得。”
飛快扭身,漫步向前走。
自信心越來越足,還學會了不掃興與開玩笑。
柏克恭鼻息輕呵,又買了幾個桂花糕和小吃,跟上走遠的卓年。
有路人回頭望着他們的背影,高個子的寬肩男生遞過去一袋子小吃,一身古色古韻的雅緻女孩雙手接過。
兩人肩膀手臂偶有摩挲。
路人悄悄拍照:“一對璧人。”
旁邊朋友問:“你怎麼能确定,他們一定是情侶?”
路人說:“那個男生眼睛恨不得長在女孩身上,俊男靓女的,我樂見其成呗! ”
繁華與樸素從來融合地很好。
綠水邊,有老人扛起一扁擔的桑葚,換了個擺攤位置。
“姑娘,小夥,買桑葚不?就剩兩兜子了,十五塊錢,這些都給你們。”
卓年蹲下身,沒有猶豫,遞給老人十五元。
柏克恭雙手插袋:“你喜歡吃桑葚?前面就是水果店。”
卓年和老人四目相對,歉意一笑。
相處兩天下來,卓年對柏克恭也算了解,這人嘴是壞了點,但沒什麼壞心思。也許他隻是想提醒她,若是喜歡吃,還可以買更多。
但老人不會這麼想,隻會想,是不是自己的水果不好吃,是不是年輕人嫌棄他的扁擔。
卓年解開袋子,直接嘗了一個,微笑說:“很甜。”
敞開袋子,眼神示意柏克恭也拿些嘗嘗。
柏克恭盯住她平靜的眸光,不講究洗沒洗,指腹拈起一串吃了。
等到老人走遠,柏克恭低聲問她:“不喜歡吃,為什麼要買?”
剛剛她雖然笑着說很甜,但隻吃了一個,隻吃了最小的一個。
卓年目送老人佝偻沉默的背影,才說道:“我全買下來,老人能早點回家。”
他倒沒考慮到這點:“你是詩人,活得感性,累不累?”
卓年笑着輕歎:“也許,正因為我的感性,我才寫詩,才有輕松的餘地。”
聲音輕輕,飄轉沉沒在綠水船橹間。
“今年過年,我跟着我父母,坐高鐵回老家走親戚,”卓年和他坐上了遊船,“我們的座位隔着一個過道,坐有一位老奶奶,她帶了一兜子的蘋果。”
遊船開得很穩,無需船槳。
“她見我盯着她,便分給我們一家三口半袋蘋果,可那蘋果是她行李的一部分,供她穿山跨海從南到北。
“事實上,我隻是盯着她手上的詩集,那是我為故鄉寫的詩。”
柏克恭問:“你故鄉在哪?”
“北方的一座小縣城,邊疆,盆地,四季分明。”
天黑透,無星無雲的夜色下唯有燈火璀璨的人間。
“我在詩中寫——前途會把我勾走,以茫然的未來許諾我一份希冀,而你隻是樊籠,卻縱容我漠視你的安甯與哀傷。”
柏克恭慵懶靠着圍柱,靜靜看着寡言的聞月鳴,難得說心事,靜靜看她披散的發絲被風掀起,露出白淨溫柔的面龐。
“老奶奶說,她想去這座小縣城看一看,不是有句話很火嗎?奔向你的詩和遠方。”
詩寫多了,就成了職業,遠方走到了,就成了家。于是又一批詩和遠方出現,她還要走在路上。
“柏克恭,我和老奶奶素不相識,我卻一直記得她的蘋果。這次,我和你同遊江南,我想我也會一直記得你。”
卓年望着他,眉目映照了湖水的陣陣漣漪,所言所語源于一個詩人的蕙質蘭心。
柏克恭覺得她真是漂亮,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覺得自己的心髒發緊。
“記得我什麼?記得我教不會你一加一等于幾?”
他可真不會說話,卓年想。
“記得你問過我,你累不累。”卓年眼中含笑。
“你昨天的航班是從B市起飛是吧?”柏克恭望着夜色,“之後我們可以常聯系。”
卓年莞爾道:“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覺得與其被你發現,不如我自己來講。”
“什麼事?”
“聞月鳴三個字,是我的詩和遠方,我不叫聞月鳴,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