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若要呼嘯人間,從來不管什麼晝夜與四季——
時間,在情緒面前都是幌子。
卓年夢中靈感突現,想到“雨季”即為情緒的意象,猛然驚醒。
宿舍窗外,雨聲催眠地緊,淩晨四點三十四分,路燈驟熄。
蔣潇然她們仍在熟睡。
卓年摸向枕邊筆記本,想将夢中這句靈感記下來。撐起手臂,才發現肩膀上靠着一個毛絨玩具。
玩具彈落在她手背上,汗涔涔的肩頸瞬間變涼。
像是那天柏克恭離開她肩頭。
同樣的觸感。
加厚的遮光簾擋不住空調外機的嗡鳴,震得卓年心髒發麻。
她在蔣潇然的推薦下,前兩天在宿舍床頭安了一個小桌子。
桌子上一盞充電台燈,桌角放有兩三本詩集。
正中間,是柏克恭給她出的物理習題。
一套綜合卷,她翻來覆去做了二十六遍。
為什麼是二十六遍?
她也不知道,想起來就做了。
從商場回來那天,卓年和柏克恭共同舉着孫小胖的小熊雨傘。
肩并肩,手握手,她的肩膀和手都被他護着、暖着,隻濕了鞋面。
蔣潇然躺在床上,翻出來剩下的五斤瓜子:“商場缺雨傘嗎?”
卓年不知所以然地擡頭看她,咂摸過勁兒來——雨傘肯定不是稀罕物,不至于兩個人撐同一把。
大家還不知道她和柏克恭友情決裂的事。
暧昧是要有未來的,他們沒有未來,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卓年隻有雨中保護自己的心。
換下衣服,累到提不起勁,她輕輕歎一口氣:“我們都沒意識到這點,隻想着,下雨了,要早些回來。”
沈韓耳聽八方,推一下眼鏡,抓緊時間寫劇本。
楊頌笑着撇嘴,心裡有一個小人兒,握着把蒲扇搖:“卓年你竟然是這樣想,柏克恭這個大尾巴狼可不一定呦。”
但她看破不說破。
撕掉臉上的面膜,眯眼讀着沈韓剛敲下的油膩旁白:“透過雨夜,路燈下翩跹的飛蛾……”
楊頌毫不猶豫地表達嫌棄:“多餘!”
沈韓:“……”
她擦了下眼鏡:“為什麼?”
“透過什麼飛蛾?看情侶的同時瞅瞅四周有多少撲了蛾子?”
鄉音太濃,氛圍感碎裂,蔣潇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卓年換下衣服,對劇本也生了好奇心。
一身米白色睡衣褲,捧着澡筐,慢慢走上前:“沈韓,你劇本中,主角感情線的走向怎麼樣?”
柏克恭要求沈韓給劇本主角一個“好運設計”,她知道沈韓的主角皆以她的所見所遇為出發點,在此基礎上進行暧昧擴展。
既然她和柏克恭此後沒有暧昧的餘地,總得告訴沈韓一聲。
“寫到女主對男主不太熟悉,但是又有好感,他們在書店朝夕相對,男主每天給女主點下午茶。”
沈韓講暧昧擴展的劇情,雖然還是一副腼腆微笑的樣子,但眼睛亮亮的:“男主不讓女主喝涼的,女主身為他的寶貝不自知,無意識撒嬌說,‘難道你不疼我嗎?’男主頂不住,怦然心動!壓低聲音說,‘那隻能點一碗!’”
卓年不會撒嬌,在此之前從沒有将女主帶入自己。
但聽到沈韓說男女主朝夕相對、下午茶……她有一瞬間的錯愕。
楊頌的表情像吃水果咬掉一半的蟲子,嘔吐半天。
她就沒看上過沈韓的劇本,嫌棄說:“就是你這寫得吧,比十年前的劇情都一般!”
沈韓眼睛不亮了,垂頭喪氣聽她講。
“我要的是那種我猜不到的暧昧、突如其來的暧昧!你這倒好,什麼撒嬌啊,比我能想到的……”
突然意識到這是要在畢業晚會上演繹的分手季心理劇,不可能有顔色場面。楊頌打一下自己的嘴,字音铿锵:“甚至都不如!”
瓜子吃齁了,蔣潇然躺在床上睨向沈韓,托卓年幫忙拿了瓶水。
“你再捋一下劇情,柏克恭的家庭我也和你大緻講過,他爹不疼娘不愛,還有個後爸後媽——”
不經意一瞥,蔣潇然注意到卓年俶爾皺緊的眉心,話音戛然而止。
卓年不贊同她将這種事情說出去。
蔣潇然覺得尴尬,轉了話音向她解釋:“那個,柏克恭那天來教訓張頁,替你出頭,之後我們去咖啡廳聊了會兒天。他說我和他都是你的身邊人,我總明裡暗裡的在你面前——”她面色赧然地糾結措辭:“在你面前貶損他的形象沒意思,所以他為之前損我的話道歉。”
“我說,你想道歉也行,那就助力一下沈韓的劇本吧,上次在文老師家裡,她被你吓得不輕。”
蔣潇然無辜地眨眨眼:“我征求過他同意的。”
卓年不知道這事兒:“替我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