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回他嗎?”
卓年想,這實在是一場虛無的問答。
愛情的存在是為快樂,她現在的快樂無需給未來的身份的擔責。
下了高架,柏克恭飛快把車停在一邊,雙眼怔忪地看向她。
心髒直跌深淵。
卓年很喜歡他的眼睛,幹淨而有神,會鋒銳難當,擅長掩飾脆弱。
她感覺到左手被抓牢,低眸盯住他手背上的青筋,那裡熱血汩汩,在顫動。
卓年輕聲說:“你别害怕,我沒有否認我們的暧昧關系,我隻是不想像坐火箭一樣,在參與進你的世界時,關系進展地太快。”
柏克恭認真看她好一會兒,眉毛耷拉下來,低啞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像渣女發言?”
“我以為你喜歡我,就不會覺得我是渣女,隻會覺得我很聰明,或者……”
卓年輕蹙眉頭,紅着臉看向窗外,說:“覺得我在細品和你相處的每一秒,覺得我很浪漫。”
柏克恭心髒恢複生氣,彈跳向高處。
他當即解開安全帶,抿唇忍俊不禁,傾身靠在卓年身上。
渾身乏力似的,薄唇輕吻卓年的肩膀,深嗅她身上的淡雅香氣。
他說出情侶間争吵後,令感情回溫的老話:“我差點以為你不要我了,吓死我了。”
下一秒,額頭磕在卓年的肩膀上,閉上眼睛,毫無章法地亂蹭,伴随着哼哼唧唧,像個正耍無賴、露肚皮打滾的大狗。
卓年覺得無奈,哭笑不得地抱緊他,安撫他。
想到什麼,她霎時表情嚴肅了些:“這麼老土的示弱招數,誰教你的?”
柏克恭睜開眼睛,上演123木頭人:“……”
卓年不抱他了。
“你隻會自己悶聲難受,哪裡懂這些套數。”她聲音變冷:“我媽媽在教訓我爸爸的時候,總會數數,你别讓我也數123。”
年佑夢本就是個暴脾氣,卓錦昌又是個寡言的,用數數去言明耐心告罄的阈值,算是年佑夢的禦夫之道。
卓年沒想到這招會對柏克恭管用。
柏克恭整肅表情,輕咳一聲坐正了:“遊雲影教我的。”
卓年很是疑惑,但講話還是溫溫柔柔的:“你每天都跟他學些什麼?”
柏克恭毫不猶豫地把遊雲影給賣了:“他說,我如果不練練語言上的藝術,這輩子都追不到你。”
語言上的藝術。
卓年咂摸這六個字,“他知道我是聞月鳴嗎?”
“他隻知道我喜歡的人名叫卓年,”柏克恭搖頭,眸光如炬地盯向她,語氣認真:“他隻知道,我很喜歡你。”
第一次表白,這樣随意又突然嗎?
但又很真誠。
卓年不看他,不讓他看見自己既失落又動容的眸光:“嗯,我也知道了。”
柏克恭沒送卓年回宿舍,先帶她去吃了私房菜,滿桌清淡菜系讓卓年心情很喪。
她吃得慢,小口咀嚼柏克恭夾給她的清蒸鳕魚——
完全沒有鹹淡味兒,隻能品出魚肉的滑嫩質感。
“你要不要去我在校外的公寓?”他給她剝了滿滿一碗河蝦。
卓年愣怔好一會兒:“什麼?”
柏克恭手腕搭在桌沿,嘴角驕傲地上揚,耳尖卻紅透:“一會兒我們買點你愛吃的菜,我做給你吃。”
這對卓年而言算是出格的邀請,她克己複禮溫良恭儉,知道去往暧昧對象的居所意味着什麼。
可她又對柏克恭的私人領地充滿好奇,她很讨厭這樣糾結的自己,于是,選擇輕聲坦言困惑:“我不知道這樣是對是錯。”
“這不是用對錯衡量的,卓李華,”柏克恭眼睛裡有笑意,聲音低啞地喚她:“你的心情和健康最重要,我不想本末倒置,我不會讓你不高興。”
卓年心底腹诽:我不信,你就是一隻大尾巴狼。
柏克恭給她盛了滿滿一碗山藥排骨湯,卓年不愛吃山藥,他隻盛了排骨。
“說實話,我考慮過很久,要不要讓你單獨住在我那兒。我說過的,宿舍常年開窗,你大病初愈,我那裡總歸比宿舍條件好,選擇權交給你。”
“你經常住在外面嗎?”卓年意外柏克恭的紳士,但這是他獨對她展示的一面,她不止體察過一次。
柏克恭輕笑:“嗯,男生宿舍沒什麼好的,我寝室裡有個打遊戲易怒的花震,有個談戀愛膩歪的姜正昊,還有個好窮遊的李澈,我自己住也能圖個清淨。”
卓年給柏克恭舀了一勺杏仁豆腐:“我不會住在你那裡,你和我都知道,這不合适。但我想吃你做的菜。”
柏克恭眼角眉梢染上喜氣,這樣就夠了:“好。”
他覺得自己很幸福。
藍色越野停在女生宿舍樓下,卓年要先把行李放回宿舍。
沿路的杏花樹若沒有粉白骨朵點綴,不過是一團團綠意盎然的抹茶大福。
章齊的消息轟炸從未停止,又像是不滿足于孤單現狀,開始給柏克恭打電話,讓自己在外人眼裡,不再是遺世獨立的那個。
“哥,我還沒收拾行李,室友結伴來了。”
柏克恭站在車前,正皺眉瞧向卓年走遠的背影。
玻璃門内,她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走兩步路,放地上歇一歇手。
他忍不住上前兩步,又在女生宿舍樓前站定,恨自己不能幫忙,随即發消息給蔣潇然要她出門接一下,心不在焉地回章齊:“去哪了?”
章齊沉默好一會兒,柏克恭反應過來:“啊,夏令營。”
“哥,剛剛和我聊天的,是嫂子嗎?”
柏克恭沒好氣道:“你别瞎湊熱鬧,你在那邊聽闫大海的話,如果和室友相處不來就去找他,指不定哪個屋缺人呢。”
章齊說:“算了,還是不問了,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