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含糊道:“這就室友叫上了?”
柏克恭覺得好笑:“那怎麼說?你的同屋小夥伴?”
章齊很喜歡柏克恭的冷幽默,精神頭也好了些:“我現在在外面吹風啊,我好糾結,才七點,我看下鋪的兩個室友都睡了,我對床的那位兄弟不知道睡沒睡。”
柏克恭沒空聽他說廢話,連上藍牙耳機,攬住卓年的肩膀接她上車。
章齊喋喋不休:“我一會兒洗漱完進去,要關燈嗎?我給他們發消息,他們都沒回我。”
柏克恭先是溫柔問卓年一句:“想吃什麼菜?”
在卓年報了一溜川菜、湘菜的辣口菜系後,他無奈揉了揉她的頭發,這才想起來回複章齊。
他掩飾不住地嫌棄:“想關燈就關呗,問一嘴,‘我關燈了?’就這還要發消息?”
章齊被柏克恭的兩幅面孔驚到了。
他知道,哥哥疼老婆是應該的,可是偶爾,他也想得到柏克恭的溫柔。
很是委屈地說:“底下的兄弟睡了,我把他們吵醒了怎麼辦?”
柏克恭舌尖抵了抵腮。
卓年在,他深呼吸,面上诠釋着耐心的微笑——
代表他在隐忍。
“小點聲說不就得了?‘我關燈了奧,’”他用氣聲演示了一遍,随即煩躁道:“就這樣!”
章齊“哦”一聲,柏克恭把電話挂了。
時間分分秒秒流逝,在柏克恭買完菜,把家裡電梯卡交給卓年,緊接着示意她把指紋錄進公寓密碼鎖時……
章齊來信了。
藏青色的天幕映照燈火人間,川流不息的霓虹閃爍成星鍊,點點波波,靜靜蜿蜒流淌在高樓大廈間。
古銅色的玻璃茶幾上,手機震動兩聲。
【關了。】
【糾結死我了。】
卓年最先看見這兩條消息。
她坐在黑色皮質的沙發上吃水果,整個公寓的裝潢都是暗色調,令她有雨中聽風的閑适感。
之前寝室夜聊,卓年聽蔣潇然提起,她和前室友吵架的原因——
“我半夜起床上廁所,沖水聲讓她不耐煩到鯉魚打挺。我睡熟翻了個身,床闆吱呀聲讓她煩躁到踢被子跺腳!你們知道嗎?她天天淩晨五點用破壁機打豆漿我都沒吱聲!”
上廁所和翻身,誰都會做,且控制不了。偏偏對蔣潇然這樣……卓年覺得她的前室友不是睡眠淺,而是單純想發洩情緒。
蔣潇然接着道:“她陰陽怪氣的!她跟我說,‘我剛聽導員講你哭了,是不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啊?’可我就是淚窩子淺!”
蔣潇然說着說着卻又眼眶含淚。
“我很讨厭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這句話,睡眠不合都是小事,陰陽怪氣才是根本原因。其他兩位室友告訴我這些的時候,還對我說,她就這樣,别理她。但那人是班幹部,她們和她沒什麼矛盾,寝室裡總是要站隊的。”
蔣潇然一個人,一度很難過。
大一時矛盾已經顯形,蔣潇然去找輔導員提出換寝,導員沒同意,反而說出令她至今印象深刻的話:“如果她受不了沖水聲,那你就提前接一盆水放在洗手間,用水盆慢慢往下沖。”
蔣潇然小心翼翼地生活了三年,直到換了導員。
新導員二話不說幫她換寝,這才來到121寝室。
章齊的糾結不是軟弱,他身為當事人反應不及,在面對陌生的室友時,眼中隻能看見他對自己的情緒,誰都喜歡一團和氣,他變成維持者而已,于是幹笑變成常态,情緒就容易變成滞留的想法。
她很理解章齊。
廚房裡傳來炖菜的香氣,卓年朝柏克恭伸出雙臂:“章齊的性格很像我。”
柏克恭站在沙發旁,飛快脫下身上沾有油煙氣的襯衫,換上一件黑色砍袖,手臂肌肉明晰可見。
他擁住紅着臉、故意不看他臂膀的卓年,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他不像你,你比他成熟穩重地多。”
柏克恭環住卓年的腰身,盈盈一握,他小心、細緻地收攏雙臂。
“章齊小時候成績不好,像他父母、身邊的幾個大人全在噴他,而我沒立場去考慮他的前途,所以他和我親近,”柏克恭想到這,低聲笑道:“他親我,因為我對他不在意,這小子是個混的。”
卓年垂下眉眼。
“他親你,是因為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不遷怒,不貳過’,”她背靠在柏克恭懷裡,握住柏克恭的手搖啊搖,微微笑着:“他親你是因為你是他成績的榜樣,又或者不止于此,你是他想成為的一類人,也說不定。”
柏克恭笑:“你這樣一說,我倒覺得我像個憤世嫉俗的傻子,世上的每個人都有情緒,害怕表達是因為恐懼指責,我不怕被指責,也不怕表達。”
卓年問:“你有沒有抱怨上天不公的時候?”
“沒有。”柏克恭答得肯定。
“真的嗎?”
“打遊戲的時候,資源都會分配不均,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用我手機打輸的那場一樣。更何況是人生。”
他說,更何況是人生。
卓年抓起他的手,豎起食指和中指,比一個V字,輕聲細語:“人生,我們是要赢的。”
柏克恭抱緊卓年,自身後,将頭埋在卓年的頸側,半眯着眼睛,深呼吸她身上的香氣:“卓年。”
“嗯?”卓年微微側頭,輕聲應。
“我想離你近一點,抱抱你。”
卓年後仰,能感受到他堅實的胸膛。
柏克恭一下一下,慢慢揉捏她的手指,抿吻過她的後頸。
薄唇涼涼的,卓年驚呼,瑟縮一下。
她感覺到柏克恭在慢慢地吸,短促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