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辨出他眼眸中的認真,黎藍星仿佛被燙到般,猛的移開眼。
“嗯。”她抿了抿唇,“我信了。”
你自己定下的約定,不要食言。
*
從客棧出發,一路上都是提着各色花燈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環境也因為燈籠的乎多乎少而明暗不定。
兩人牽着手漫步其中,本來壓抑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些。
經過寬敞主街,鑽進其中一條小巷,一間不小的庭院映入眼簾。
大門外挂着不少花燈,其中精美絕倫的不多,奇形怪狀的倒不少。
一眼掃去,都有些不知道該看哪個,甚是怪異,但也着實有趣。
透過微微掩上的院門,朝裡望去,燈火通明處,嬉笑打鬧聲迎面而來,排列整齊的一個個方桌上淩亂放着一些宣紙、布條、削好的竹條以及其他各色工具,牆邊一側一排的各色花卉,任人挑選,組合。
身着绫羅綢緞的小少爺、小小姐們,有的安靜的在仆從的指導下動作着,有些則拎着手上枝條亂飛的半成品,在仆從的追逐安撫下,滿院瘋跑,歡笑嬉鬧着。
“我以為是來買花燈呢。”黎藍星轉頭,望了眼昏暗的天邊,語帶笑意,“原來是現場做啊,來得及嗎?”
怪不得外面的花燈形态各異呢,原來是這些少爺小姐們的作品展示架。
她饒有興緻的拉着人走了進去,轉頭便被帶到了一個收拾整齊的方桌前。
“你要試試嗎?”木栖擺弄了一下各色工具,變戲法般遞過一支淡藍色的桔梗,輕輕斜插在少女的鬓角旁,人比花嬌,花襯人豔。
黎藍星扶了扶鬓邊的桔梗,神色有些不自然。
“不了。”她稍稍停頓一下,“還是你來吧。”
她可不想再看見她以前做出來的那些醜東西了。
往事,追不上也挺好。
“好。”
答應間,木栖的手撫上少女臉側桔梗向外翻折的花瓣頂端,獨屬于花的柔軟在他指尖流淌,湧動。
手指理順她發間調皮串出的碎發,像星星一般的桔梗花苞和盛開的花朵身在同一個枝條上,别進意中人的發梢,他深深的看着眼前的畫面,像是認真臨摹,隻期能把這一幕刻在身上,印在心裡。
黎藍星擡手,緩緩攀上鬓邊的大手,堅定的握緊,仿佛她飄飄蕩蕩的心突然落到實處,如此具象可感。
可以掌握,是不是也代表可以控制?像握住這隻手一樣,把他從搖搖欲墜的懸崖邊拉回來?
“再不弄就天黑了。”
突兀的聲音像一把劈在他們二人之間的劍,一瞬間把想象的未來與切實的現在切斷,木栖回神釋然一笑,手中開始翻騰。
竹條在他手裡穿梭跳躍,仿佛訓練有素的士兵,齊整聽話,讓彎就彎,該折就折,行雲流水間,一個憨态可掬的小狗花燈迅速成形。
他将沾了墨的毛筆遞到她手上。
“最關鍵的部分,你來。”
黎藍星定睛一看,小狗的兩隻眼睛就差最後2點。
大手扶着小手,小狗的眼珠,完成了。
木栖行雲流水的動作早吸引了一群看熱鬧的觀衆,就連旁邊耐不住性子滿場亂竄的少爺小姐們,也紛紛好奇的圍了上來。
“哇~好可愛的小狗狗!”小小姐們睜着大大的眼睛,一臉驚歎。
“我命令你給我做一個。”一旁稚嫩青澀卻又霸道狂傲的聲音突兀的命令道。
黎藍星捧着花燈,擡眼看去,是一個初顯霸道,趾高氣昂的小小少年。
她輕笑一聲,正對上霸道小少爺的眼神,似乎嗅到了某種威脅,小小少年立馬噤聲,溫潤如風的青年提着小狗花燈,靜立一旁,但笑不語。
“花燈我要了,你出個價。”财主氣派的小小少爺見勢不對,于是笑眯眯吆喝道。
看來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錢,總不會有人不要吧?
财主式少爺在心裡悄咪咪盤算道。
“那這位小公子能出多少呢?50兩黃金怎麼樣?您一手交錢,我一手交貨,錢貨兩訖。”木栖打趣道。
“你你你!簡直就是個奸商。”财主式少爺包着兩股熱淚,泫然欲泣的控訴。
他一個月的零花錢才五十兩,一個破花燈居然就要他五十兩!黃金!!!
不是奸商是什麼?
“我要告我爹去!”
财主少爺轉頭飛奔而去,飄揚的衣袖,圓潤的身形,像一隻可可愛愛的粉嫩嫩小豬。
“噗嗤~”
兩人對視一眼,似有所感,同時笑出了聲。
周圍人見沒有便宜可占,又沒有熱鬧可看,于是一哄而散,院子恢複之前的熱鬧。
敞口的小狗花燈正中放置着一個小小的圓形蠟燭,四周則有序的插上各色花卉,顯得五彩缤紛,精緻秀麗。
兩人提着做好的花燈,順着人流來到河邊,穩穩的把小狗花燈放置河面,無數從上遊飄來的花燈四散各處,又有新的花燈被放入,彙同之前的花燈一同遠去。
身旁,一對母女的聲音闖入耳畔。
“娘親,為什麼辛苦做好的花燈就這樣放走了?”
“或許是為了将囡囡眼中的春色,送的更遠些……”
回到客棧,兩人靜靜相擁而眠。
燭火跳動間,木栖靜靜感受着懷中少女穩健有力的心跳。
與他腐敗冰冷的身體如此不同。
“我該怎麼辦……”他喃喃自語道。
我該拿你怎麼辦……
許久過後,本該熟睡的少女平靜的睜開眼睛,撫上面前人的胸膛。
良久,直到燭光閃爍,光芒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