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得人高馬大,一步頂鐘嘉慧兩步,不知過了多久,她喉嚨裡已經湧上鐵鏽味,但身後的腳步聲仍緊緊跟随,甚至有種貓抓老鼠閑庭信步的戲弄感。
鐘嘉慧有些絕望地回頭看了一眼,這是一個很黑的夜晚,但又沒什麼雲,月光照射下李大牛的臉慘白,見她轉過身,黑眼睛透露出認真的困惑:“你為什麼要跑?我又不會吃人。”
他似乎是真的不明白。
但誰看見搶手機挂電話手裡還拿着刀的人不害怕啊!
鐘嘉慧忍住脫口而出的尖叫,她本來就不算身體素質非常好的人,闌尾炎手術的副作用在此時非常明顯,血液似乎都流到了心中,四肢開始發冷,而心髒狂跳。
她的腳步開始發飄。
如果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力竭,若是讓李大牛追上———鐘嘉慧立刻想到了羅芸,渾身一寒。
她的眼睛飛速掠過路邊的亂石,枯草,生鏽的鐵門,便利店脫落的招牌…昏昏慘慘的黑暗中似乎潛藏着無數的未知生物,是生路死路,摸不清,也看不透。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她的目光一凝——
平地而起的居民樓,天生的避難所。
沒有過多思考,她迅速地鑽進了窄小的樓棟。
咚,咚,咚。
硬化水泥階梯上的腳步聲緊跟随其後,每一個腳步聲都是踏在頭上的鼓點,一聲重過一聲,一聲近過一聲。
鐘嘉慧的心髒在瞬間停跳!
腳步聲立刻停了一秒,鐘嘉慧的身體忍不住發抖起來,她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着。
過了一會,腳步聲漸漸往上,她才輕手輕腳地從堆滿雜物的樓梯間走出來。
她身後是阒無一人的街道,面前是黑不見底的階梯,也許某個樓層,李大牛正慢慢地尋找着她的蹤迹。
也許——
鐘嘉慧深吸一口氣,默念着數字,數到第三次拐彎時,她跑進了長廊。
狹窄的廊道裡一道又一道木門緊緊挨着,無一例外緊閉,鐘嘉慧低頭掃視過去,在廊道最末頭,有一戶人家的門縫裡隐約發出微弱的光芒。
她快步跨過地上的紙箱,爛木頭,輕輕敲了敲門。
沒有動靜。
鐘嘉慧忍不住地看向回頭的路,明明什麼都沒有,她潛意識深處卻總覺得李大牛的腳步聲在漸漸逼近。
尖銳的嘶鳴聲試圖穿透她的耳膜鑽進她的腦袋裡。
快跑———
嘎吱。
門開了。
吳霖穿着黑衣服站在門口,手裡的香煙飄散的焦油氣息此時格外令人心安,他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一把掐滅香煙。
“嘉慧?你怎麼來了?”
鐘嘉慧伸手推開他,回頭轉身,關門落鎖一套動作雷厲風行,旋即越過吳霖擔憂的目光跨步拖過桌子放倒堵在門口,這才控制不住地渾身一軟。
吳霖扶住了她。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她的聲音微微發顫,“門外有個瘋子。”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咚咚咚被敲了幾下。
鐘嘉慧渾身一僵,指尖瞬間深深陷入吳霖的小臂。
“是他…他來了。”
吳霖沒有回答,一把把她拉到身後,安撫性的握了握她的手。
沒人吭聲,門外也沒了動靜,就在鐘嘉慧松了一口氣時,咚咚咚!有人瘋狂地錘響了門:“鐘妹子,是你在裡面嗎?”
“什麼鐘妹子 ”吳霖面色冷淡,随手把襯衣袖口往手肘上一卷,露出結實修長的小臂,“你是誰?半夜敲我家門幹什麼?”
他問的是句廢話,但對門外的人來說很有用,沉默了一會,說:“對不起,是我看錯了。”
那個聲音有些嬉皮笑臉:“我和我妹子在路上吵了架,她就跳了車,現在這麼晚了,我很擔心她,就回來找她,如果知道她在哪裡,你千萬要告訴我。”
他在騙人。
鐘嘉慧忍不住看了吳霖一眼,他渾身肌肉緊繃,就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他牙關緊了又緊,最終沒什麼感情地說:“關我屁事。”
門外持刀的那人沒吭聲,過了一會,寂靜中響起了漸漸走遠的腳步聲,吳霖這才甩了甩捏成拳頭的手,扭頭對鐘嘉慧露出一個關切的表情:“你沒事…你受傷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手。
這是個肯定句。
“應該是他搶我手機的時候劃傷的,”鐘嘉慧小聲說,“沒事…他是不是走了?”
吳霖沒有回答,而是仔細檢查了她的傷口,又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确定她隻是臉色蒼白後才松了一口氣,把她摟入懷中,親了親她的臉頰,聲音溫柔。
但是他說:“我不知道。”
下一瞬,木門猝然嘣地猛烈一震,嘩嘩啦啦抖落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