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衛生間内的溫度逐漸攀升,恢複了先前的悶熱感,紀然才返回裡側浴室重新洗了個澡。
等換好衣服拉開門時,就見眼前站着個大高個,那雙漆黑的眸子在門開的瞬間鎖定了她。
“你急着上廁所?”紀然投向楚昭的目光怪怪的,尋思着她也沒進去多長時間啊,就急得人守在衛生間門口了?
她側過身子讓出位置,沒等他回答便友好地提醒道:“不過裡面鏡子碎了,你進去時小心些,等下我就來收拾。”
被當成着急想上廁所的楚昭有些無語,斜睨了一眼紀然,倒沒有辯解什麼,隻是微微擡眉,将視線轉向了牆上的鏡子。
隻見鏡子碎片散落一地,盥洗池上也沾了不少。在較大的鏡面殘片上,還能看到未完全消散的水霧。顯然,她在裡面遭遇了那隻鬼物。
楚昭的視線再次落在紀然身上,凝視了她幾秒鐘,切回人設一時,他說話的語調有些清冷:“鏡子碎了就碎了,你沒受傷吧?”
想到在鏡子破裂時逃之夭夭的鬼物,紀然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輕松地回答:“我沒事,畢竟是‘碎碎’平安嘛。”
原本和陌生人同處一室多半會不自在,更何況是晚上一起睡覺這樣暧昧的時間點。即便她心裡清楚是劇本需要,且半夜大家都會起來走劇情,兩個人又都是成年人,但心理建設是一回事,實際相處又是另一回事。
說完話後,紀然又瞥了一眼楚昭,下意識搓了搓胳膊,那是一個本能回避的動作。
白天時雖有不少近距離相處,但那都是在人前的表現,現如今在這種封閉環境下,紀然再怎麼沒記憶、再怎麼心大也會感到幾分尴尬。
白熾燈下,楚昭睫羽輕動,光線從側上方灑落而來,挺直的鼻梁在臉頰上投下了一片陰影,更顯五官的立體感。他收回目光,黑眸倒是愈顯幽深,稍微颔首後沒再說什麼,隻是拿了衣物走進衛生間,留下一句“早些休息”便關上了門。
看不見人,紀然稍微松了口氣,走到小沙發邊上。
察覺到房間裡一些東西被楚昭收拾過,她想到那鬼物的事,便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牆上的微型攝像頭,雖然鏡頭是對準門口的方向,但周圍那些看不見的鏡頭可是一直盯着他們。
窗簾已被完全拉緊,梳妝台上的鏡子也被人用衣服覆蓋起來,所有可能反光的玻璃器皿和水杯都被收入櫃子中。可以說,現在整個房間裡除了熄屏的手機和攝像頭外,幾乎看不到任何能反光的東西。
不知道遮擋有沒有用,卻總比坐以待斃要好。
此時室内溫度很正常,沒有反光的東西她也見不着那鬼物,環顧房間布局,這氛圍感看起來倒是有種真的來旅遊的錯覺。
紀然拿起放在桌上的吹風機,吹幹濕發,便坐在小沙發上翻看起劇本。這個副本的時間一直很趕,他們隻能趁着劇情空白期翻幾頁看上幾眼,沒個過目不忘的能力很難全記住。
後面的劇本情節也不算多複雜。伴随着緩緩翻頁聲,耳邊再聽着浴室内傳來的淅瀝水聲,夜間的雜音在這一刻仿佛全都彙集成了一首溫柔的搖籃曲。
紀然打了個哈欠,生理性的淚水浮于眼眶,一整天奔波下來的重重疲倦直接侵占全身,不斷高強度地思考令大腦愈發昏沉。
在是靠沙發上眯一會兒、還是回床上躺着睡一會兒之間猶豫了幾秒,極度的困意令她思維運轉遲緩。現在她隻想倒頭就睡,就算房間着火了她也不想動彈。
靠在沙發上的紀然費勁地睜開眼,腦袋時不時一栽一栽的,以最後的本能,堅強地挪到床邊爬上去安詳躺下。
剛陷入較為柔軟的被褥中,紀然再也扛不住睡神的召喚,哪還管什麼尴尬不尴尬的,再不好好休息一會兒,等下就算鬼怪爬她床頭了她都不一定能醒得過來。
房間裡的燈還亮着,卻沒影響到她半分,幾乎是剛沾上枕頭,人便睡着了。
意識消失前的零點幾秒,紀然的腦海中還劃過一個念頭——對于像楚昭這樣的高級玩家而言,在有角色扮演的限制下,即使他是個道貌岸然的人,也不至于頂着系統警告隻為了做出破壞合作、傷害盟友的行為。
若真是這麼沒底線的人,今天也犯不着與她說一堆話來達成合作。在這種副本世界,有實力的人完全可以采取強硬手段。
尤其是楚昭這種看起來挺厲害的老玩家,不可能在低級副本的規則束縛下,毫無應對之策。所以抛開人性方面不說,起碼他的态度很明确。
總而言之,紀然對他還算有幾分放心,況且隔壁就是第一小隊的衆人,今晚也休息不了多久,等下還得爬起來走劇情,與其想七想八,不如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浴室裡淅淅瀝瀝的水聲戛然而止,緊接着,衣物摩擦聲窸窣響起。
衛生間門外的大床上有人睡得正香,呼吸均勻而綿長;門内的人卻是在聽見外邊沒任何動靜之後,盯着碎裂的鏡片揉了揉眉心,默默無言開始清理這一盥洗池的狼藉。
待楚昭收拾完碎片出來,看到仍亮堂着的室内,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
她還沒睡?
方才某人說她等下來收拾的聲音在腦子裡回響了一遍,楚昭感覺自己确實有些勤快過頭了。他無聲地輕歎一口氣,剛想跟她談談晚上怎麼分配着睡,視線就掃到床上躺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