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小心翼翼,那姑娘還是手心不穩,看着撒到桌上的幾滴酒液。
她臉色漲得通紅,連忙顫聲說:“奴家笨手笨腳,公子您見諒…”
說着早已不顧儀态,擡袖欲擦之,卻被身後掌櫃喝住:“丢人現眼,還不快退下!”
那姑娘聞言,掩面抽泣,提着裙子跑了下去。
另外兩個姑娘被祝濤左擁右抱,吓得不敢做聲了。
像他們這樣的姑娘,逢場賣笑過生,若是不能讨客人歡心,等着她們的下場,比死還可怕。
沈少珩捏着手裡的酒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他低眸看着杯中酒液,眸裡劃過一絲譏諷,似在嘲笑那姑娘不自量力,就這麼樣的,也敢肖像不屬于她的東西!
祝濤飲了幾杯酒,臉上染了薄紅,手指屈着扣在桌上,對身側另一個姑娘努嘴:“你去陪陪子玉兄。”
那姑娘身子發僵,在她這個角度,看得極為清楚。
她同行的姐妹被那公子看了一眼,吓得失手撒了杯中酒,在衆人面前出醜。
可她知曉,那姐姐一向沉穩,向來是不會出錯的。
她有些怕那個公子,聽到了這話,她坐着一時沒動。
那掌櫃頗為圓滑,也看出了端倪,于是連忙上前,點頭哈腰賠笑:“讓兩位公子見笑了,掃了兩位公子雅興,我在這兒替姑娘們賠個不是。”
“兩位公子大駕光臨,想來也聽說了,小店的香料童叟無欺,絕對貨真價實,不如兩位公子眼下品品,便知我說的真假。”
說着,他連忙拍了拍手,獻寶般讓人奉上檀木盒子。
祝濤坐直身子,聽掌櫃這麼說,倒也沒再強求身側姑娘。
他知曉這摯友性子古怪,隻不過相交多年,他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檀木盒子打開後,一時香味撲鼻。
那掌櫃的眼睛發亮,指着裡頭的香料,笑得别有深意:“兩位公子請看,這便是本店的鎮店之寶,喚作依蘭香,用在女子身上…”
說着他望了望桌上的兩位姑娘,嘿嘿一笑:“女子身體不比男子,更為嬌弱些,用上此香不出一盞茶功夫,便可令其昏昏欲睡,又可增進情趣之餘,妙處可以說是不可言說。”
兩位姑娘被這麼一說,拿來放在台面上做比較,臉上早已有些發熱。
祝濤攬着她們的腰肢,哦了聲,眯着眼笑道:“這不是妥妥的迷香麼?”
掌櫃的聞言色變:“非也非也,公子是不知曉,莫要這麼說啊,不然還以為小鋪是黑店。”
他急忙解釋:“這香料裡頭的依蘭,蛇床子,還有檀香,可是貨真價實的香料,此香料可是大有來頭,乃南唐國後主所制,若兩位公子不信,可以拿去驗驗,便知曉真僞,絕非迷香那種劣質下三濫的玩意兒可比的啊!…”
沈少珩手指摩挲酒杯,眸光陡然一亮。
低吟道:“如此說來倒是難得一見。”
祝濤微醺的臉一僵。
沈少笑了聲,他道:“南唐後主制的香,試試也無妨,不然美人在懷,豈不是太過無趣。”
“文昌兄你說是不是?”
這?什麼意思??诶,他雖好風流,卻也不是這麼個好法吧?
祝濤一臉莫名看着沈少珩。
一副不認得他的模樣,可沈少珩從不在乎旁人如何?
說罷這話,便吩咐掌櫃打包了香料,除了依蘭香,還有沉香,檀香,且多帶了一份給祝濤,皆是記到了他賬上,少說一百多兩銀子花出去,不在話下,就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如此一來,祝濤無話可說。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這摯友雖古怪了點,可出手一向闊綽。
酒足飯飽後,沈少珩要起身告辭,祝濤喝醉了酒,卻拉着他不放。
說起了胡話,說什麼要再飲三百杯,不醉不歸。
沈少珩微微一笑,嘴裡答應着,卻冷着臉抽回來手臂。
而後遞了那兩個姑娘眼神,作陪了一晚上,她們早已是人困疲乏,被那公子冷眼瞥過後,吓得酒也醒了大半。
連忙強打起精神,一左一右攙扶着祝濤,将醉得人事不省的他攬着,才沒讓他繼續胡天胡地,纏着沈少珩不放。
“子玉兄别走,還喝再喝…”
沈少珩人已走到了門口,直至最後再也聽不到祝濤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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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少珩出來了,門口的車夫連忙迎上去:“大哥兒,是回府還是?”
他輕輕阖上眼,靠身後車壁,頭向上仰着,露出男人頸下的皮肉,凸起的喉結,無聲滾動着,清瘦的頸下浮起青筋,下颌也為之緊繃。
過了片刻,他又慢悠悠睜開了眼,呼出了口酒氣,眸裡的冷沉與夜色相容,讓人瞧不起眼底的情緒。
那車夫不見回應,又小心翼翼問:“大哥兒,小的…”
話還未落,驟然被冷聲打斷:“回府。”
車夫連忙應是,不敢再問,這才驅車往回趕。
回到了沈府,已是深夜。
他身邊的小厮懷安趕忙迎上去:“大哥兒回了。”
說着接過車夫手裡的東西,正要拿到房裡去,卻被沈少叫住:“拿去書房。”
懷安愣了下,可隻是他不知曉,大哥兒放這麼多香料,全放在書房做什麼?
可也不敢多問,隻因大哥兒一向說一不二,他哪敢惹惱他不快,是不想活了不是。
如此一想,懷安連忙應是,正欲轉身退下時。
又聽大哥兒吩咐:“去叫四姑娘到書房。”
這回懷安徹底傻了,還以為自個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