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四姑娘早就歇下了,就算過來書房,想必也是不清醒的。
這…這…
“可!可是大哥兒,四姑娘恐睡下了,小的這會過去叫她,恐有些不妥,大哥兒您看可不可以明日個…”
沈少珩瞥了他一眼。
他眼裡的冷沉,讓懷安喘不上氣。
懷安連忙将話吞入腹内,吓得趕緊閉嘴,這下他沒轍了,隻能怏怏應是。
嘴裡連聲說着:“這便去,小的這便去叫四姑娘。”說着連忙退下去。
心裡卻暗暗想着:這四姑娘也不曉得哪裡得罪大哥兒了?
這明擺着大哥兒不痛快,找四姑娘麻煩呢!
隻不過他一個下人,就算再同情四姑娘,他人微言輕,這話他哪敢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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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紅一臉疲倦,正從沈姝房裡出來,便見懷安急匆匆而來。
得知是大哥兒吩咐,命四姑娘立刻去書房。她面色微微一詫:“如何這個時辰?四姑娘才睡下,大哥兒可有說什麼?”
翠紅邊說邊打哈欠,她勉強打起精神,隻聽懷安搖頭說:“小的不知,姐姐你行行好,你也知曉大哥兒脾氣,他不說小的哪敢過問啊!”
翠紅點了點頭,想想也是這個理。
無法之下她讓懷安等着,她這才又折回身,推開了房裡的門。
沈姝正睡得沉,被吵醒有些煩躁,可聽翠紅說是哥哥找她,頓時睡意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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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安回來的時候,身後帶着沈姝,沈少珩連眼也沒擡,正在桌案上寫字。
倒是沈姝打破了沉默,先喚了他一聲:“哥哥。”
“不知深夜喚我來,可有什麼要緊事?”
她盡量語氣平靜,臉上帶着柔柔的笑,心裡卻早已打起了小鼓。
哪怕和這哥哥相處了快十年,她有時候覺得仍舊琢磨不透他。
他冷得像塊冰,哪怕她做小伏低,那樣讨好于他。
他從來都是冷着一張臉,以至于沈姝和他相處久了,不免壓力太大,人也容易緊張,像是繃着的弦一樣。
沈少珩手裡不停,漫不經心問:“我教你寫的字可還記得?”
“過來寫幾個我看看。”
沈姝怔然望着他,大腦一片空白。
哥哥的确教過她寫字,可好久不寫了,又疏于練習,她也不知是哪幾個字?
懷安心道:大哥兒慣會折騰人,這麼晚了要四姑娘來寫字。
他愛莫能助望了沈姝一眼,不忘帶上門,默默退出了書房。
四下安靜了,隻餘下他們兄妹二人。
沈少珩掀起眼皮子看她,将筆擱下,他雖并未催促,可眼裡俱是陰冷暗意。
沈姝一擡眸便看到了,她心裡一跳,想來是躲不過了,這才硬着頭皮上前,抓起了桌上的筆。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不知哥哥要看我寫什麼字?”
身側人坐在椅子上不動,她能嗅到他身上的酒氣,撲面而來湧入鼻息,那道餘光也正落在她側臉上,讓她背脊陣陣發涼。
隻聽哥哥低聲說:“按之前我教過你的,你随手寫幾個便是。”
沈姝捏緊手裡的筆,頭垂得更低了。
沈少珩斜靠在椅子上,看着她握筆的手發抖,面色漲得通紅,一點點窘迫,就連鼻尖也微微冒汗。
他眸色沉沉望着她,一點點将她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
隻看沈姝咬了咬唇,睫毛顫抖着,似想到了什麼?
這才捏起手裡的筆,下定決心落下去,一筆一劃她努力想寫好,寫得很工整,可興許是太過緊張,反倒是發揮不穩。
宣紙上的字乍一看,看上去歪歪扭扭,像是小蟲子爬過一樣。
又滑稽,又可笑,沈姝她臉紅得發燙,這樣的字莫說給哥哥看了,她自個瞧着都不忍直視。
哥哥沒有笑她。
沈姝卻聽到啪一聲,是哥哥重重擱下手裡的茶盞,發出的脆響。
“這是你寫的字。”
哥哥人動了他站起身,颀長高大的身影将她籠住,沈姝臉一白,還以為哥哥生氣了。
可他隻是伸手過來,拿走她手裡的筆,點了點她幾個字的問題所在,做出耐心十足的樣子,提筆在宣紙上示範,寫了幾個字。
正是她方才寫的那幾個,沈少珩極其難得,在她耳邊輕聲問:“可都記下了。”
“若記不住的話,不打緊,哥哥可以教到你記下為止…”
沈姝有些崩潰,站了那樣久,她早已是手酸,腿也發軟。
不等沈少珩說完,忙道:“記住了,哥哥,我記住了。”
“往後我會多練習,不會再忘了。”
“哦,是麼?”她聽到哥哥輕輕一笑。
如玉的容顔在燭火下,襯得眸裡潋滟如水,然後語氣輕柔緩和,吐出兩個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