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沈姝回頭,臉白了白,眼裡驚恐猛地放大。
她看到哥哥長身玉立,凝眸看過來,那眼神像是穿透了一樣,讓她所有的不堪,無所遁形。
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隻因哥哥人走過來,她不知該怎麼面對他?手心不自覺攥緊,心裡慌亂無比。
比起沈姝的害怕,慧哥兒見了沈少珩,就如老鼠見了貓一樣,早已沒有方才的雀躍。
他小聲喚了聲:“大哥哥。”人便一溜煙,躲到了她身後。
不過一步之遙,哥哥人已走了過來。
像是尋常兄長對妹妹的關心,她聽到他嗯了聲,不鹹不淡問:“四妹妹病了幾日,身子可好了?”
這病因何而起,二人心知肚明,當日她從睡夢中驚醒,看到那詭異一幕,在哥哥眼皮子底下,不管不顧,奪門而出。
哥哥卻揣着明白裝糊塗,眼下又來問她?
豈不是有些可笑麼!
沈姝心裡暗暗想着,她害怕之餘,卻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隻是不敢看哥哥眼睛,始終低垂着頭,心口砰砰亂跳着,輕輕應了聲:“托哥哥的福,好得差不多了。”
然後她聽到哥哥說了句:“好了就好。”
兄妹二人一問一答,從話裡話外,并沒有什麼不尋常之處。
“哥哥若沒别的要緊事…”沈姝正想要開口,找機會離開這裡,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一陂春水繞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①
她察覺到了迎面目光,正落在她面門上,讓她心弦一緊。
與此同時,哥哥突然伸手過來。
她臉上駭得面無人色,心想着慧哥兒還在呢。
哥哥也膽敢胡來?
興許是她反應太大,偏過頭那瞬,她聽到一聲嗤笑:“四妹妹以為什麼?”
他指尖掠過她發鬓,很快抽回了手,沈姝瞪大眼睛,總算看清楚了,原來竟是鬓上沾了落葉。
那一瞬,她臉猛地漲通紅。
沈少珩瞧着她臉上的表情,冷冰冰的眸裡,有了别樣的異色,像是發現什麼有趣的事,就連嘴角也噙着一抹笑。
“四妹妹原來這麼不經吓。”
他指尖撚動了下,像是辣手摧花一樣,手裡的葉子被他無情揉碎,扔到了地上。
沈少珩笑了聲。
“四妹妹慣會哄人,眼下倒是不與哥哥作戲了。”
“四妹妹說和王秀才不熟。”
“如何一個姑娘家,不顧廉恥登門造訪,去了男子家裡做客…”
原來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從始至終她說什麼,做什麼,從未瞞得過他?
沈姝臉上血色褪盡,嘴角哆嗦着,也不知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惹惱了哥哥?還是因為旁的?
她隻覺得哥哥明明在笑,可眼裡卻沉沉如冰,那樣陰寒可怖。
所以哥哥生氣了,故意吓唬她?
就在這時,雛鳥發出微弱的叫聲,在慧哥兒手心裡撲騰,慧哥兒臉也吓白了。
他一向怕極了沈少珩,眼下看着不對勁,被沈少珩冷冷看過來,肉乎乎的小手發顫,連忙想要去捂着雛鳥的嘴巴。
可雛鳥太過孱弱,如何經得住這樣的折騰。
“哥哥,我…”沈姝鲠在喉嚨裡的那聲哥哥,在這樣的境地下,失聲喚出口。
她想到了從前那隻翠鳥,被哥哥無情射殺,就如眼下這樣慘叫。
記憶裡的畫面,讓她一下子回到了惡夢裡。
她顧不得許多,隻能眼裡含着淚花,語無倫次道:“我錯了,是我錯了,不該瞞着哥哥你的。”
“哥哥你别生氣了,好不好?往後我聽哥哥話,哥哥說什麼,便是什麼…”
“當真什麼都聽哥哥的?”
沈姝點頭如搗蒜,她腦子裡淩亂了,一會是小的時候那場惡夢,一會是她迷迷糊糊,昏睡過去之際,當日書房裡發生的混亂記憶。
她甚至胡亂想着,隻要答應了哥哥,或許他不再生氣了。
也不會故意吓唬她,她們還是兄妹,始終隻是兄妹,不過是一場荒誕的夢。
哥哥還是從前那個哥哥,一切都維持原樣,她也不必惶恐不安,活在恐懼中了。
除此以外,她想不到其他,什麼也想不到。
在她低頭之下,聽到沈少珩啞聲:“這可是四妹妹你說的。”
“可不許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