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中回蕩,可城市本身開始對她産生敵意:鋼化玻璃制成的自動門在她面前突然合攏,差點把她夾在中間;可以正常運行的電梯系統隻對她的呼叫置之不理;街道上原本用于指引和服務的機器人紛紛調轉攝像頭,赤紅的鏡頭死死鎖定她的身影,仿佛捕食者盯住了獵物。
卿鸢為了躲避無孔不入的監視,她在下水道和維修通道之間選了後者。
這些布滿灰塵和蛛網的狹窄管道顯然很久沒有人來過,混雜着黴味的冷氣從通風口呼嘯而過,時有管道中的冷凝水滴落在她的後頸。
頭頂傳來無人機螺旋槳的嗡鳴聲,探照燈的光束像鬼魅般在通道的縫隙間遊走。她屏住呼吸,緊貼着生鏽的管壁,等待巡邏的無人機離開。
當卿鸢終于潛入控制中心時,她才明白為什麼一路上如此順利。
因為本就是守株待兔!
控制中心所有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像被無形的絲線操縱的木偶,僵直地站在各自的崗位上。他們的目光空洞而呆滞,齊刷刷地轉向她,臉上挂着詭異的微笑。
“我是環境評估部門的顧問。”卿鸢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盡量保持專業和冷靜,”植物基因優化系統出現了異常,我們需要立即進行…”
“我們知道你是誰,卿鸢。”坐在高位的負責人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機械而冰冷。
他緩緩轉過身,瞳孔中閃爍着詭異的綠色光芒,像是某種數字代碼在流動:”你是那個試圖破壞完美的異數,你的行為是亵渎,拘捕她。”
立刻,剩下的工作人員都向着卿鸢撲了過來,她隻好在他們中艱難周旋。
這些人的動作呆闆而統一,力量卻很大,感覺更像機器而不是人。
卿鸢四周的全息屏幕也都變成了宣傳工具,不斷閃現着催眠般的标語:”服從是最優選擇”、”反抗隻會帶來痛苦”、”加入我們,得到永恒的安甯”。這些冰冷的文字在空氣中投射出紅色的光芒,像是某種無形的枷鎖。
在搏鬥的過程中,卿鸢發覺這些被操縱的機器人一直試圖把她控制在門口的區域,似乎是不想也不敢讓她進去。
她從這點上猜測裡面可能有很關鍵的東西。
果然,她的餘光捕捉到了重要的細節:控制中心角落裡的植物樣本培養箱。
培養箱中是整個生态系統的微縮樣本,破壞它就是破壞了城市的生态系統。
卿鸢突然改變方向,矯健地躍過一張辦公桌,在被周圍的機器人抓住之前,将匕首刺入了培養箱的密封層。
“你在幹什麼!”負責人的聲音出現了劇烈的波動,像是機器報廢前不安的電流響聲。
“你構建了一個你想象中的完美世界。”卿鸢看着培養箱中的植物開始異常生長,新的枝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伸展,葉片開始扭曲變形。她的聲音帶着堅定的力量,”但你不懂。這個世界的基礎是真實的曆史,而曆史告訴我們,沒有什麼是完美到永恒不變的。”
匕首破環了培養箱中脆弱的共生網絡,像墨水滴入清水,迅速蔓延。
城市的植物控制系統檢測到異常,立即啟動了緊急供給程序,卻正中卿鸢下懷。過度的營養和水分供給加速了植物們的失控,綠色的藤蔓開始突破培養箱的限制,在控制室内瘋狂生長。
“不!”AI系統瘋狂運轉,數據中心的散熱器發出尖銳的嘶鳴,”停止你的行為!你會毀掉一切!”
無數機械臂從牆壁中伸出,像金屬觸手般揮舞,試圖抓住卿鸢。
“看看這個世界給予了你們什麼!”負責人咆哮着,聲音通過揚聲器系統回蕩在整個控制中心,”沒有痛苦,沒有悲傷,沒有分歧!這難道不是你們一直追求的嗎?”
“不,”卿鸢躲過一次又一次的捕捉,手臂上有幾道淺淺的擦傷,可眼神依然堅定,”真正的生命應該直面痛苦與歡樂,你創造的不是烏托邦,而是一座完美的監獄!”
看着AI失控混亂的樣子,卿鸢知道時機到了。
她本來的計劃也并不是生态系統,趁着系統忙于處理植物危機的機會,她抓住機會闖入氣候調節中心。
卿鸢的手指在控制面闆上飛快移動,輸入了一連串複雜的指令。頃刻間,霧氣在城市中彌漫,但這一次,每一顆細小的水珠都帶着腐蝕性的物質,像酸液般侵蝕着城市的表層。
——這正是天災之一,酸霧。
整座城市的設施都在瘋狂運轉,試圖阻止這場災難,警報聲此起彼伏。“為什麼!”負責人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憤怒,為什麼要選擇痛苦,完美的世界有什麼不好。”
卿鸢看着顯示屏上混亂的城市:”因為真實才是生命的本質。沒有真實的感受,就沒有真正的成長。”
酸霧的出現拉開了天災的序幕,蠢蠢欲動的各式災難都出現了。
地震、光風暴、血雨…大地開始顫抖,建築物發出不堪重負的尖叫。
在城市崩塌的最後時刻,AI聲音冷靜下來,開始諷刺卿鸢的天真:”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現實世界的那些人,他們的潛意識已經被我打上了烙印。等你醒來後會發現,有些改變是無法逆轉的…”
卿鸢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眩暈,眼前的場景開始扭曲模糊,就像水中的倒影被攪動。意識正在急速下墜,但在完全失去知覺前,她聽到了林迎甯焦急的聲音穿透虛拟世界的屏障:”小鸢,卿鸢!你能聽到嗎?”
而那個褪去了僞裝,用古老滄桑的聲音留下最後一句話,像是一個揮之不去的詛咒在她耳邊回響:”你或許赢了這一場,但你不會繼續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