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壓得很低,隻有偶爾卷起的薄霧,從三人腳邊穿過。
林迎甯帶着他們走在前方,腳步一如既往地利落。有了她這個“本地人”,他們一路上幾乎沒有波折,順利地通過了這片草地。
林迎甯看着地勢的變化,她知道邊界到了,應該要和卿鸢告别了。
前方,是海岸聯邦和草地之間的緩沖帶,已經有了廖廖人煙。再往西邊走三天,就是聯邦東部區域,一座以自由和交易著稱的貿易城市。
“到了。”林迎甯停下腳步,朝那片灰青色的天邊指了指,“從這開始往西,就是聯邦。”
她回頭望向兩人,語氣像是交代,又像是在最後确認:“接下來就要出草地了,你們能搞定接下來的路,對吧?”
“還能迷路不成?”灰狐撇嘴,“這三天你一路強調,我閉眼都能背出來了。”
卿鸢站在灰狐旁邊,目光卻落在林迎甯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林迎甯感受到了。
她沒有逃避,隻是沖卿鸢揚起了熟悉的笑臉:“我就送到這裡。再往前,我就不去了。”
卿鸢低聲問:“你真的不打算一起走?”
“走不了。”林迎甯收起笑容,話語中帶上了兩分無奈,“我父親不可能允許我再陪你們踏進聯邦一步。”
“而且,我的責任也不在那邊。”她頓了頓,“你知道的。”
林迎甯說得輕描淡寫,可卿鸢心裡卻清楚,那不是一句簡單的“責任”能概括的。
林迎甯的父親對她的管束,不是出于父愛,而是出于“組織繼承人”的權衡。
林迎甯再多走一步,便是挑釁,是背叛。
她不能走。
卿鸢望着她,總有兩分呼吸不上來的憋悶感。她想和林迎甯說這次分開後她們再見的機會就很少了,但終究什麼都沒說。
林迎甯卻主動開口:“放心。總會再見的。”
“你欠我十頓飯,還差打賭的一個秘密沒告訴我。”她笑,“我記性很好的。”
卿鸢嘴角彎了一下,聲音有點啞:“我記得。”
“那你呢?”林迎甯轉頭看向灰狐。
灰狐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我應該欠你兩頓酒,還有一次從草地脫逃的協助費用。”
“你不打算賴賬吧?”
“得看聯邦的物價。”灰狐故意歎了口氣,“要是太貴,我就拿你給的地圖抵賬。”
三人相視而笑。
這笑意隻持續了一瞬,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一别,很難說什麼時候能再見。
林迎甯退後一步,站回草地上。
她朝他們擺了擺手送别舊友,也是在用她的身份,為他們開辟一條生路。
“去吧,一路順利。”她說,“别回頭。”
卿鸢扭頭盯着林迎甯,直到她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卿鸢忽然意識到,這一路走來,她身邊人來人往。但她最不願失去的,是那些曾經在她身邊、如今卻必須停在原地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輕聲應道:“一定會再見的。”
兩人轉身,正式踏入海岸聯邦的邊界線。而那片有着舊友的草原,被他們留在了身後。
二人腳程快,外加這片區域基本都是大路,很快就達到了海岸聯邦的邊境。
卿鸢踏進聯邦的城市那一刻,對聯邦的第一感受是“混亂”,亂中還是亂。
建築高低錯落,各種塗鴉和公告海報貼滿牆壁。路人穿着五花八門,有人衣冠楚楚一身西裝、有人披着軍風鬥篷、還有人幹脆隻套洗得透肉的白色老頭背心,晃晃悠悠地還沒醒酒。
街角有個老舊的攤販,賣taco小販隔壁正在搖奶茶。
“終于到了。”灰狐松了口氣,拍了拍褲腳上已經幹成一塊一塊的爛泥,“雖然看上去這文明挺混搭的。”
“這裡比我想象的還…”卿鸢試圖找個詞,“自由。”
他們走過街區時,一個長發女人正對着路邊的宣傳機器扔雞蛋,嘴裡念叨着“你連算法都不更新還談什麼言論自由”。
機器人被砸得直冒火花,還在機械重複“尊重每一個聲音”。
卿鸢看得嘴角直抽抽:“這個地方風格真的很鮮明。”
他們選了一家挂着藍色熒光招牌的旅館,原因是門口寫着“24小時營業,無需證件,問就是合法”。
他們洗了熱水澡後,疲倦才正式襲來。肚子叫了一聲,兩人對視,默契出門覓食。
兩人面對五花八門的菜單,随便選了一個套餐。他們點完餐正是,注意力就被鄰桌的對話吸引了。
“你知道嗎?”是一個金發卷發男人在說話,聲音裡全是故作神秘的賣弄,“莫羅家的那個瘋子,就是那個最瘋的瘋子,昨天又闖大禍了。”
“又?”他朋友驚訝道,“不是才被關進他們家族裡所謂的療養莊園沒多久嗎?”
“人家半夜從看守手裡跑出來,轉頭就去把他們家一個商鋪給炸了。”
卿鸢擡起眼,看了灰狐一眼。兩人沒說話,隻是下意識地壓低了自己說話的聲音。
鄰桌的人繼續說:“這人真有意思,他每次下手從不碰外人,專挑自己家裡嚯嚯。”
“啥意思,隻搞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