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鸢一直到離開工業的時候,都還有點懵。她不知道她的詫異是來自于工業教廷内部的腐敗,還是由于存續會絲毫不留情面的處理手段。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她就已經跟着老頭一行人離開了工業。
離開的路非常順利,早就有人備好了通行許可,沿途無人阻攔,檢查口更是全然大開,甚至連緩沖區的空氣都變得乖順起來。
尖峰主教站在緩沖區的大門前,與他們一行人揮手告别:“我還要留下來控制局勢,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
“明明就是懶的。”老頭吐槽道,但也沒打算強行把他帶走,“知道了,你小心點,别被人暗算了。”
尖峰主教翻了個白眼:“我也沒有那麼菜好嗎,管好你自己!”
兩人的對話在三句話之間走到了死路,老頭帶着隊伍離開了。
他們一行人坐在鐵鹫的背上時,卿鸢還是滿頭霧水:“我們現在是去哪兒?”
“聖城。”
卿鸢沒想到她得到了一個讓她質疑自己耳朵的答案:“哪兒?”
“聖城裡面有存續會的傳送裝置。”灰狐低聲向卿鸢解釋,“這樣去總部最快。”
旁邊的克裡斯蒂安聽着也是一挑眉,和卿鸢同樣驚訝,存續會和教廷之間合作的密切程度,和宣傳口徑上所謂的“存續會是教廷叛徒”着實是相去甚遠了。
鐵鹫落地後這點違和被加倍放大,他們這隊存續會的人,在聖城就和回了自己家一樣。
灰狐把存續會的通行令拿給入城檢查的騎士後,所有人直接入城,跳過了例行問話,甚至騎士還低頭向他們行禮。
老頭并沒有因為感覺自己被優待而心生感謝,反而露出了嘲諷的笑:“教廷這種特權主義…他們以後也好不了,遲早還要發生一次聖城之災。”
“你是以什麼身份在說這樣的話?”沒等卿鸢出聲,克裡斯蒂安已經冰冷地開口質問,眼神中全是殺氣。
老頭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克裡斯蒂安:“我說錯了嗎?那你來告訴我,設置入城檢查的原因是什麼?而我們這麼多人可以跳過這個步驟又是為什麼,合理嗎?”
克裡斯蒂安此刻的憤怒和長久的避世獨居,讓他除了怒視老頭氣人的臉以外,也給不出任何回應。
卿鸢生氣,可她也回答不上來老頭的兩重追問,甚至她自己也在聖城内部被各方勢力追擊過,對于這裡的魚龍混雜,她再清楚不過。
最終,隻能無力地承認:教廷内部的管理确實是漏洞百出。
“這也是常态吧,每個制度都有自己的問題。”隻是卿鸢不死心,還在掙紮。
“沒事,等你到了我們總部就懂了。”老頭笑眯眯地擺擺手,不以為然。
老頭大搖大擺地帶着他們一路走到了卿鸢異常熟悉的地方:聖城圖書館。
走入圖書館,卿鸢就看了老熟人,麗塔正和推着她輪椅的男孩說着什麼,兩人身邊都是粉色的泡泡。
此刻并不是一個打招呼的好時機,不論是對于卿鸢還是麗塔而言,都是如此。
所以,卿鸢隻是低頭笑笑,跟在老頭後面繼續向前走了。
老頭沒有帶他們去頂樓,也沒去地下室,隻是七彎八繞地找到了一個僻靜的閱讀室。
進入後,灰狐握着冰藍色的權限卡,調出傳送裝置,輸入密碼、驗證身份。
卿鸢站在他旁邊,看着這個暗門後的大型裝置一層層打開。
“你當時也是通過這個傳送裝置,走這條到工業的嗎?”卿鸢克制住自己語氣中的嘲諷,盡量平靜地開口。
“是的。”灰狐沒有回頭,“這條路最快。”
克裡斯蒂安沒說話,隻站在一側。他的目光停在傳送裝置中央的浮光圖像上,那是一個逐漸展開的地形圖:高山、懸崖,還有一座嵌在山脈之間的城市。
“你确定我們傳送到的是存續會核心?”克裡斯蒂安皺眉。
“比核心還核心。”灰狐笑着點頭,“總部就在山脊。”
通道激活的一瞬間,光芒從通道中照射出來,落下斑駁的光影在衆人腳邊。
卿鸢踏入光圈的那一刻,隻聽見身後一陣風聲卷過,然後整個世界沉入某種無聲的心跳中。
她覺得自己在這個刹那,被捏成一張餅,然後再次展開,充氣複活。
下一秒,她站在了冰冷的風裡。
雪色高原的風又薄又冷,刮在臉上像刀刃。
卿鸢站在降落台邊緣,俯視着和山脊裂縫融為一體的城市:它層層疊疊的結構盤旋向上,統一的灰棕色,邊角沒有一點突兀。
不仔細看,或許會以為這是裂隙中長出的巨樹。
建築的外表幹淨得不像人住的地方,但很吵。
巨大的懸浮屏上循環播放一句話:【為了存續】。還有标志性的動作動畫:左手握拳抵住右肩。
“你知道克基托教的敬禮動作吧?”老頭提問。
卿鸢的手在額前、心髒前輕點:“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