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燈光柔和,車載香薰也散發着柔和的香氣,似乎都在印證局長的話屬實,這不是押送。
局長打了個手勢後,駕駛員就緩緩升起了前後座之間的擋闆。
局長坐在她身邊,手裡拿着一杯咖啡,沒有喝:“我觀察你很久了,隻是一直在等。”
“等什麼?”
“等你不再隐藏。”
“我從沒主動暴露過。”
“是,但也從沒真正遮掩。”局長意味深長,“你每一次行動軌迹、每一條匿名通訊、每一筆金錢交易,都沒有刻意抹痕。你是聰明人,知道隐藏得太幹淨,反而容易引來懷疑。”
“你們早就知道我是穿越者?”
“那倒沒有,我們隻是知道你有異常,但不确定是哪一種。”局長頓了頓,“直到今天,我們不需要再猜了。”
車停在一棟極普通的辦公樓,電梯一路下行。
局長帶她進入一間樸素的會議室,她坐下,不開電腦、不拿文件,隻是看着卿鸢:“你是怎麼加入存續會的?”
“我沒想加入。”卿鸢回答得很快,答案卻很保守,“是他們盯上了我。”
局長沒接話,緩緩說道:“你我都知道存續會在利用穿越者,也知道他們的倫理底線等于零。但我們沒動他們,是因為他們還在制造‘秩序’。”
“你們就這樣幹看着他們用人命堆未來?”卿鸢非常不滿,“或者說你們内心也想變成這樣?”
“哦,我差點忘了,你們已經是這樣的人了。你們用來做實驗的異化者原本不都是活生生的人嗎?”
局長的情緒并未因為卿鸢的挑釁而有所波動,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哭鬧:“你知道的,這兩者不一樣。我們和存續會的底線也不一樣。”
卿鸢嗤笑一聲,卻也沒有繼續開口嘲諷。
“你以後會明白的,我們看得太多了。”局長聲音平穩,“看多了你就會明白。我們不能阻止污染,但我們可以選擇什麼時候讓它擴散,什麼時候不動。而這,已經是最大程度減少損失,減少傷亡的辦法了。”
“所以你找我來,就是為了把我變成下一個不動的理由?”卿鸢盯着她,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着。
“是也不是。但消滅污染這樣的可能擺在面前,任何人都很難拒絕吧。”局長輕輕笑了笑,拿出一張灰色卡片,推到桌邊,“你可以不信任我們,也可以不加入我們。但如果你确實有情報,我們會認真聽。”
卿鸢沒拿卡片,她隻是說了一句話:“存續會正在籌備一次弑神行動。”
局長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之前在守望者的對話她已經知道了:“哪位神?”
“克蘇魯。”
空氣裡頓了一秒。
局長沒有笑,半垂着眼皮思考這個計劃:“他們打算怎麼做?”
卿鸢沒有說太細,隻給出了那張深海結構圖的拷貝紙,并大概描述了計劃。
局長接過看了一眼,感慨道:“你這可不是情報,而是天大的變數啊。”
“我不是你們的人。”卿鸢提醒道,她沒有義務為他們收集情報。
“也不會是。”局長點頭贊同,“你在棋盤上,不是因為你是棋子,是因為你是路。”
說着,局長重新合上那張海底結構圖,沒有再多問技術細節,也沒有留下任何口頭承諾。
卿鸢不動聲色地看着她,等她先出招。
“你打算跟我們合作到哪一步?”局長問。
卿鸢直言不諱:“目前來看,相互利用。”
“你想要什麼?”
“技術情報支持、可調配的人力、最重要但也最不可能的是任務失敗後的應急通道。”
局長沉默了幾秒:“你不相信存續會會帶你回來。”
“我也不相信你們。”卿鸢淡淡地說。
局長忽然笑了:“很好,彼此都不信,這樣的合作才安全。”
她從随身攜帶的文件夾中抽出一張紙質聯絡協定。上面隻寫了四句話,都是默認操作協議,沒有蓋章,也沒有落款。
隻是最下方附了一段親筆寫的字:【如果你回得來,把那東西的神性帶回來;如果你回不來,就讓它死在你眼前。】
局長把協議遞過來,又遞來一個灰銀色的金屬拇指寬裝置:“這是我們對弑神計劃的投資。”
卿鸢接過,沒說謝,也沒答應合作。她隻是追問道:“你們會公開這件事嗎?”
“當然不會。”局長淡淡道,“我們要的是預警,不是神啟。”她站起身,表示這場非正式會談已經結束。
“你不是我們的人。”局長最後補了一句,“但等你回來以後,你想要什麼樣的身份,或者需要什麼,随時找我。”
卿鸢沒有回答,她知道這個承諾雖然誘人,但是空中樓閣。畢竟,它的前提實現的可能性太小了。
她離開會議室那一刻,光線從天花闆上斜斜落下,把她的影子切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