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的雨針紮在狹窄昏暗的小巷子裡,空氣裡混合着青苔,泥土的氣味,滑膩的石闆路上踩着一雙發黃的白色球鞋。
立在巷子口的男生身材颀長,一陣涼風吹來,校服短袖貼近皮膚,描出身形的輪廓,越發顯得人單薄。
林徹低垂着頭,額前細碎的劉海幾乎遮住眼睛,臉色白得幾乎透明。頹廢,陰郁,像條黑暗中蟄伏的毒蛇。
淩亂的腳步聲在沉寂的巷子裡響起,領頭的寸頭男李旭身後跟着六七個身穿訓練服的體育生。
“林徹,我和宋棠颀之間的梁子,我勸你别往裡摻。”
“我也不為難你,給我道個歉,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二中的林徹打人又瘋又狠,李旭早就聽說過,多少也有點怵他,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想和這瘋子對上。
“宋棠颀的事就是我的事。”林徹掀了掀眼皮,略略偏過頭來瞟了他一眼,墨綠色的眼珠像淬了冰。
“艹,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還真是宋棠颀的一條好瘋狗啊。”李旭呸了一口,恨聲罵道,餘光瞟過身後的兄弟,底氣又足了幾分。
“解決了你再弄宋棠颀,他是個什麼傻逼玩意兒,敢拒絕旭哥妹妹,讓他看——”
身後的黃毛話還沒等說完,一把缺了腿的木椅直沖着臉砸了過來,滿臉的血直往下淌。
“嘴巴放幹淨點。”林徹轉了轉手腕,目光死死地釘在黃毛身上。
下手這麼狠,旁邊的幾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心生退意。李旭也被林徹的突然出手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惱羞成怒地罵道,
“怕個屁,七個還對付不了一個嗎!傳出去混不混了!”
幾人都是隔壁三中混的挺出名的,對視一眼,打定主意要找回場子,“一起上!”
砰砰的拳頭撞擊聲回蕩在幽深的小巷裡,血水迸濺在路邊的青苔上,嚣張的辱罵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凄慘的求饒呻吟。
打鬥聲停止,青石闆上七扭八歪地躺了七八個人,都縮成一團小聲哼哼,
林徹立在中間,面色如常,鮮紅的血劃過冷白的胳膊,順着指尖往下淌,沒有一點要凝固的迹象,看來傷得不輕。
他不緊不慢地往前邁了兩步,帶血的球鞋踩在李旭胸口,微微用力,
“我再問你一遍,你要打誰?”
李旭漲得面色通紅,喘不上來氣,肋骨幾乎被踩斷了,雙手緊緊把在胸前的球鞋上,連忙開口,“不不,我錯了,我再也不敢惹你了。”
“是我嗎?再好好想想。”林徹緩緩低頭,自上而下像看垃圾一樣地沉聲開口。
踩在胸口的腳加大力度,李旭擡眼對上眼前人沉寂的目光,心裡一個激靈,求生欲驅動大腦飛速運轉,
“宋棠颀,是宋棠颀,我以後見他繞道走,我有眼不識泰山,有眼不識金鑲——”
腳下的人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林徹嫌棄地移開腳,“滾。”
李旭頭一次覺得“滾”這個字如同天籁之音,手忙腳亂地撐着強爬了起來,
此時他才發現那幾個不講義氣的早就跑沒了,心中一陣憤慨,腳下卻不敢停,踉踉跄跄地往巷子外面跑。
他這回真是怕了,林徹打架隻進攻不防守,又狠又不要命,怪不得都叫他瘋子。
雨水打濕的頭發濕哒哒地黏在素白的小臉上,林徹把額前的劉海往後一推,随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擡腳往巷子外面走。
“哎,林徹林徹,等我咱倆一起走,”蘇岩隔着老遠就看着林徹,把腦袋伸出車窗,沖着外面大喊,不忘回過頭來,
“王叔,把我送到這就行,我看着我朋友了,我倆一起走。”
蘇岩下了車背着書包一路小跑,可算追上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徹哥我叫你怎麼不等我啊,咱倆一起走。”
“不想等。”林徹抿了抿唇,這小胖子有點煩人,順手幫了他一把,就黏上來了,趕也趕不走。
“徹哥就是徹哥,有個性,小弟膜拜膜拜你。”
蘇岩星星眼裡全是崇拜,好脾氣地嘿嘿一笑,不放過任何一個吹彩虹屁的機會。
“……”
“徹哥你又去打架了,你胳膊還淌血呢,你先擦擦。”
蘇岩從褲兜裡掏半天,掏出一團衛生紙,不好意思地遞出去,“徹哥,這紙瞅着是寒碜了點,但我保證它是幹淨的。”
林徹一把推開眼前的手,一言難盡道,“你用吧,我沖水就行。”
蘇岩腦袋裡的小人嗚嗚直哭,在偶像面前丢臉了,這個邋遢的毛病得改,必須改!
蘇岩好欺負,初中的時候被班裡的幾個混混校園霸淩,林徹碰上順手以暴制暴,自那以後,蘇岩就成了林徹的狂熱粉,黏上來了。
得知二人高中不在一個班,還茶飯不思好幾天,索性是隔壁班。
面包房裡飄出一陣濃郁的醇香,透明的櫥窗裡擺放着各種精緻的小蛋糕,林徹身形一頓,拐了進去。
“徹哥,你想吃蛋糕啊,我請你!”蘇岩緊跟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