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楚序睡得格外好,借休養的托詞,整個離劍宗沒人來打擾他。
沈之彥也沒來過,楚序先前以為這便是沈之彥的居室,可除了拜師那會兒見着人,之後再沒見過。
而且昨晚雲榷還來過,他那樣占有欲強的人都沒任何表示,想來是他猜錯了。
窗外清脆的鳥鳴一聲高過一聲,還夾帶風刮過樹梢的嘩嘩聲。
楚序病患裝久了,現在渾身慵懶,動動手指都嫌費勁。
他實在無事可做,繞着院子走一圈回來,想想還是決定出院子。
院子外是一片桃林,此時隻長葉不見花,林中有山間小路蜿蜒而下,沒入郁郁蔥蔥的草木中。
剛出桃林,便遠遠的聽見遠處傳來幾句含糊不清的抱怨。
楚序立馬豎起耳朵來,含糊不清的抱怨在他聽來清清楚楚,隻是越聽,他臉色越複雜。
“玉澤仙尊怎麼會放着四哥不要,去收一個散修為弟子?他莫不是瘋了。”嬌憨傲慢的女聲憤憤不平。
“玉澤仙尊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等作為小輩,不該妄自揣測,惡意中傷仙尊。”
“可是——他區區散修,憑什麼能得仙尊青眼?再說了,我們來之前,家主已經親筆送信過來,他們還這樣下我們的臉,分明就是不把我們林家放眼裡!”
“仙尊先前可是放言一生隻會有一個弟子,本來家主隻是試試,不抱希望,可他卻轉頭收了個不如四哥的,憑什麼?”
女聲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許:“莫不是得了些好處……”
她說的不清不楚,其中惡意猜測滿滿。
“夠了!”
“閉嘴!”
兩道沉穩卻稍顯怒氣的呵斥一同響起,緊接着便是訓斥:“出門在外,當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現在不是在林家,不是你能随意抱怨的地方。”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們該拎的清楚,我們是來求學拜師的,不是來結仇葬送前程的。”
楚序暗暗點頭,說話的人看得清。
林家雖然占着四族之一的名号,但隻有他們清楚,林家已經呈衰敗之象,再過幾年,家主仙逝後,他們處境怕是更艱難。
離劍宗乃三宗之一,門下弟子多是天之驕子,一個不小心出言得罪了,難的還是他們。
女子可能被吓住了,安靜許久,才讷讷問:“那現在該怎麼辦?我們來時,家主也說盡力而為,可現在這樣,我們不好回去交差啊。”
楚序疑惑,不是來求學嗎?多好的機會啊,急着回去幹嘛?
出神間,忽然一道冷芒劍氣直直劈過來,伴随沉穩少年的質問:“誰在那裡?給我出來!”
楚序後退幾步,麻利地躲過劍氣,身後的粗壯樹枝應聲而斷,搖晃着砸下來。
幾名少男少女望來,紛紛警惕地握住手中的劍或鞭子,黑沉沉的臉昭示他們此刻的心情。
“你是何人?為何躲着不出來?”一錦袍少年問,他們不确定楚序的身份,也不知道楚序聽了多少,内心不安。
楚序先是詫異,出劍的少年正拿劍對準他,黑沉的眼眸裡不見一絲亮色,年歲尚小,劍道上的造詣卻比尋常劍修高出不少。
可是,這話要楚序怎麼答?總不能說自己就是那個無能散修。
聽來像挑釁。
在少年少女警惕不安的眼神下,楚序笑笑,捏訣行禮:“在下楚序。本欲下山,不巧在這撞見各位,實屬抱歉。”
“楚序?”出劍少年低聲重複,然後臉色更黑了。
少女是藏不住話的,驚訝後直接尖聲道:“楚序不是那個散修——”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她生生卡殼,不上不下,差點被嗆出好歹。
她愣了下,羞紅了臉,惱怒地躲在少年們身後。
少年收回長劍,拱手作揖道歉:“小妹年歲小,口無遮攔慣了,但沒有冒犯的意思,請道友見諒。”
楚序當然不會和孩子計較,擺擺手算過了。
“諸位是來求學的?看服飾不像是離劍宗弟子。”楚序說得像剛見到幾人一般,說話間沒有絲毫破綻。
幾人對視一眼,猜到楚序可能沒聽到他們的談話,畢竟楚序修為低下,要是隔牆聽了一會兒,他們早就發現了。
這麼一想,他們稍稍放下心來,為剛才的冒犯道歉後,才道:“我們是南城州林家弟子,聽聞離劍宗玉澤仙尊乃天下第一劍尊,半步飛升,便慕名而來。”
楚序算是新弟子,不懂離劍宗規矩,林家幾人對他有所耳聞,暗自打量一番後,率先發出邀請。
“道友可是要去往學堂?不如我們一同結伴過去?”
楚序聽見“學堂”二字,心下好奇,正想多問一句,身前的林家衆人眼中浮現驚慌之色,忽然急忙行禮:“晚輩見過玉澤仙尊。”
行禮的方向正是楚序這邊。
楚序微愣,轉身見沈之彥從桃林中緩步走出,細碎光點落在他身上,明明暗暗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他走出來,在被砍斷的粗壯樹枝旁停下,垂頭半瞌下眼眸盯了一會兒,才把目光放在楚序身上。
楚序渾身一個激靈,忍不住抖了下,心虛地擡手碰碰鼻尖:“師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還是沈之彥這個人本就清冷如高山雪巅,楚序覺得沈之彥周身此時比往常冷一些。
“宿主,你師尊親自來拿人了。”系統看熱鬧不嫌事大,在楚序腦海裡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