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露天草地上空無一人,唯有繁茂樹蔭底下站着兩人在低聲攀談。
楚序百無聊賴地頹坐在涼亭長椅上,望着狼狽離場的三族子弟,一時半會兒分不清到底誰更慘。
半晌後他仰頭,無聲哀歎,回想方才從自己嘴裡吐出的“大逆不道”的污言穢語,自覺如果雲榷在現場的話,能舉刀把他劈了。
這其實不算什麼,楚序随時随地都能口嗨,隻是當事人就在身後,而且可能還一字不漏給聽完了,那才是真的丢臉。
他一頭墨發如瀑,因他仰頭靠在涼亭木欄上的動作,墨發順着探出木欄,把泛紅的耳廓遮擋住了。
日光西斜,涼亭内清涼不再,卻因周遭高大繁茂樹木遮擋,斑斑點點的光影透過錯雜的樹梢投下。
沈之彥回眸,在涼亭幾步外停下。
他身後鐘長老俨然不見了蹤影。
系統:“宿主,沈之彥就站你身後。”
楚序:“嗯?”
他原本想和三族子弟一起退下跑開的,結果被沈之彥一句“在此地等我”給定在原地。
楚序何等人物,自顧自把前事翻篇了。聽系統提醒,當即一個鯉魚打挺,撐着木欄,一腿支在長椅上,一雙狐狸眼彎起,笑嘻嘻道:“師尊。”
他歪頭瞅瞅他身後,神色如同普通小弟子般疑惑:“鐘長老走了?”
沈之彥語氣平靜:“下來。”
楚序偏頭,笑着跳下涼亭,幾步走近沈之彥:“師尊怎麼會來弟子學堂?”他其實更好奇沈之彥什麼時候來的弟子學堂。
畢竟他可是受玉澤仙尊兩月有餘的“指導”,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見到楚序下場的英姿。
“師尊是什麼時候來的?”
沈之彥:“你說以色侍人的時候。”
楚序腳下一個踉跄:“……”
楚序熟練賣慘:“師尊,弟子知錯,請師尊責罰。”他伸手扯了扯沈之彥雪白錦袍,眨眨眼,“師尊不要生氣。”
沈之彥沒有回答,垂眼看着他衣袖上的爪子半晌,然後轉身便回淩雲峰,楚序眼角一抽,垂頭乖巧地跟着也回了月華殿。
月華殿前,沈之彥徑直走近月華殿,楚序停在殿門,一手遮住刺眼的陽光,仰頭打量月華殿,完全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就在系統疑惑,要出聲詢問時,楚序果斷腳尖一轉,往月華偏殿的小路走。
結果沒走上幾步,主殿裡冷冽的嗓音傳出:“進來。”
楚序:“……”
殿内,墨色垂簾被挂起,屋裡沒有袅袅輕煙,窗明幾淨,以至于楚序一進門,就清楚看到沈之彥淡然的眉眼,看着他的眼眸沒有情緒。
“我竟然不知你何時會用劍了?”
明明他先前就是用“不會用劍”的借口堵回沈之彥的,可一轉身,劍術甩得飛起。
楚序忽然無由來地感到心虛,他輕輕摩挲指尖,擡手摸摸鼻尖:“弟子是不會。”
看沈之彥面無表情,大有讓他繼續扯的模樣,楚序心一橫,脫口而出:“是林隅道友教弟子的。”
話音剛落,楚序忽覺不對勁。
因為殿裡氣氛瞬間冷凝。
楚序眼神茫然,輕喊一聲:“師尊?”
沈之彥偏過頭去,閉眼打算眼不見為淨。
見此,楚序忽然福至心靈,讷讷解釋:“師尊,弟子沒有要冒犯師尊的意思。弟子是不會用劍,可在十二山脈内,是林隅一路護着我,他又身受重傷。”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有點悶悶的:“弟子知道,弟子廢人一個,可在那樣危險的境況下,弟子也得學點劍術護身。”
因為隻有林隅在一旁。不然誰教的他?
楚序絲毫不愧疚拉林隅出來背鍋擋災。
他悄悄擡眼,卻和沈之彥的冷眸對上,那雙眼睛如剔透琉璃,可楚序卻怎麼也看不透。
這時門外忽然來人:“仙尊,弟子奉命,來月華殿送傷藥。”
因着前幾天楚序裝病在床,一天天的不是喝藥就是在喝藥的路上,所以現在聽見“藥”字,他耳尖微動,立即擡眸望去。
門外一小童子端端正正,手裡捧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
楚序眯眼,看清楚了那确實隻是傷藥。
沈之彥指着案桌前的椅子對楚序道:“坐下吧。”
楚序垂眸,定定瞧着沈之彥一瞬後,整理衣袍後規矩坐好。
一陣噼裡啪啦輕響,小童子一股腦把東西全堆桌上。
他一雙眼睛很大,撲閃撲閃的,此時眼裡有點迷茫,因為走了好長一段路,圓圓的小腦袋上冒出汗來,臉頰漫上紅暈。
楚序頓時覺得有趣,他輕盈翻起一個茶杯,倒了水後遞給小童子,卻見小童子如臨大敵一般快速起身往後退。
稚嫩的嗓音可愛且堅定:“多謝楚序師兄,我不需要。”
楚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