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城，祭壇上。

茫茫白霧散去，雲榷不顧身後流血淋漓的傷痕，愣愣地看着楚序消失的地方。

不止他，祭壇下的一衆城主也被這個突發反轉驚得瞪大眼睛。

“嗡嗡嗡……”玉穗子上，血絲順着精美的紋路逐漸布滿整個玉穗子，轉而發出低沉的翁鳴。

雲榷臉色蒼白，踉跄起身，就要将玉穗子捧到手中，突然他瞪大眼睛，驚惶地眼睜睜看着它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攥緊。

“他在哪？雲榷。”

沈之彥垂眸看了眼玉穗子，嗜血長劍抵上雲榷的脖頸，陰蒙蒙的天讓這個天地間始終蒙着一層灰。

連這位在雲榷眼裡一直如同高嶺之花清冷淨白的人也不可避免。

他一襲白衣血迹斑斑，身上的血迹有些還沒幹，手上還有血滴落，眼神冷漠垂下，像個誤入世俗糾紛的仙人。

雲榷回神，内心的酸澀散去，不甘和嫉妒在瘋狂洶湧。

他沒管脖子邊的長劍，冷笑擡眼，對上沈之彥的漆黑的眼眸。

“師尊就那麼在乎他？還認他是你的弟子？哪怕他是魔尊？”他說，“可我才是你的弟子，跟在你身邊近百年，他才多久？！”

沈之彥神色更冷，打斷他：“楚序在哪？”

雲榷更加不甘心，他死死盯着沈之彥手裡的玉穗子，一股強烈的念頭促使他迅速靠近沈之彥，去奪他手裡的東西。

沈之彥側身，避開他撲上來的身影，手上不留情，長劍直直劈在他身上，殘留的劍氣撕裂拉扯雲榷的傷口。

雲榷悶聲痛呼，踉跄跪地。

沈之彥看他一眼，移開劍鋒，雲榷見狀，跟着擡眸，下一秒，他看到沈之彥拿劍把玉穗子劈開。

“不，不要——”雲榷紅了眼眶，急切去撿起碎了一地的碎渣，瘋了一樣攏到一起，嘴裡喃喃着：“不，不……”

玉穗子裡還沒消散的死魂發出哀嚎，絲絲縷縷的靈力和魔氣從中冒出飛向半空然後消散，那是被雲榷丢進玉穗子裡枉死的人的修為靈力。

玉穗子碎後，魔氣攏上來，雲榷眼眸暗紅，周身濃郁的魔氣溢散開來，他腳下一個陣法緩緩成型，然後閃了閃後，瞬間沒入雲榷體内。

沈之彥面上露出驚愕，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那是換陣。

而換陣的祭品，就是雲榷本人。

“師尊！沈之彥！”雲榷緩緩站起來，啞聲喊他。

他紅着眼，幾乎是質問地出聲：“為什麼？為什麼要毀掉它？！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隻是想拿回本就屬于我的一切，隻是想一統魔域，這些，和你有什麼關系？”

“就因為楚序嗎？就因為他你要毀了我的一切？”雲榷恨恨道，“可我才是你的弟子！百年前是你撿了我，帶我回離劍宗，教我修煉，教我劍法……”

“這些，還比不上楚序在你身邊的幾個月嗎？可你明明知道，那是他為了活命的障眼法而已！”

沈之彥蹙眉來回掃一眼地上的碎片，感知不到分毫楚序的氣息，他神色更冷，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後轉身就要離開祭壇。

忽然腳下一頓，一道近乎親昵的低喃傳進耳畔，仿佛是從天際傳來的歎息，透着無奈地喊：“沈之彥……”

他擡眸，還想再往前一步，雲榷的怒聲質問讓他再度停下，他轉身，看着雲榷的眼神是雲榷從未見過的淡漠，冷如寒冰。

好像在看一個不相幹又惹他動了殺意的人。

沈之彥：“如果可以，我甯願不曾帶你進過離劍宗。”

雲榷一愣，接着低頭輕笑一聲，随後仰頭以手覆面，大笑起來，狀似癫狂。

“哈哈哈哈哈……你因為我魔域中人的身份而覺得不堪？原來，你也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一樣啊。”突然他猛地伸手，一道魔氣隔空勾過來一城主，雲榷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眼神暗紅。

那城主猝不及防，要害被雲榷拿捏，他掙脫不得，窒息感傳來，臨近死亡的恐懼讓他不停掙紮，最後隻能發出不甘的聲音。

雲榷斜睨他一眼，面無表情，手腕一轉，咔擦一聲脆響，城主脖骨斷裂，死不瞑目。

他的一身修為魔氣争先恐後湧進雲榷的身體，與他融為一體，雲榷勾唇，将城主丢開。

修為隐隐有突破化神期的迹象。

他瞥一眼祭壇下如臨大敵，面色驚慌的衆城主，無聲淺笑，一雙眸子卻暗紅，透着詭異和嗜血。

他轉頭面向沈之彥，說：“沈之彥，你要去哪兒？”

沈之彥見雲榷入魔，渾身萦繞魔氣，與從前再沒一點相像。

他沒有說話，擡頭看向灰蒙蒙的天際，在這片天地籠罩下，所有人震驚，恐懼，惶惶不安，沒有之前想坐收漁翁之利的心思。

耳畔的低喃漸漸遠去，直到他再也聽不見。

于是，他回眸，指尖很輕很輕地摩挲劍柄，然後将它指向雲榷，眼裡滿是冷意。

天地沉寂，以前的師徒舉劍相對。

而修真界三宗弟子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咳咳咳——”強自忍住上湧的逆血，李闵借劍撐着勉強站起來，看着楚序時神情複雜。

似驚詫，似傲然，又好似憤恨，惱怒和不甘。

他輕輕一笑，說：“楚序，你不愧是我選定的人……我現在都有點後悔選你了。”

楚序點點頭，大方受下，隻當他是在誇贊。

李闵歎口氣，偏頭看向遠處被沼澤暗火包圍的不朽木。

兩人酣戰一場，誰也沒多留心注意不朽木，直到現在半死半殘的，才終于給了不朽木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