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後,此地漸興志怪邪說,常有宮人聞深夜時内中傳出女子啼哭嗚咽,人人膽寒,不敢靠近。”
姜澧話頭回轉,又道:“我本想問你一句,留在教坊司,又或到後宮中,你會選哪一個?”
“隻在你昏迷時我已代你做了選擇,我想這也會是你最佳的選擇。”
“教坊雖是官宦人家才能進入的地方,但始皇帝尚且二世而亡,如今那些個士族貴族早不複往昔輝煌,後代子孫魚龍混雜,成色不一。與其留在那裡每日不知要與哪些牛鬼蛇神作陪,被多少人看輕,蒙受多少屈辱,留在宮中卻隻用陪我一人,豈非更劃算?”
他倒極佩服姜澧能端着一張臉說出這等無恥的話。
崔珑沉聲道:“陛下如今是越發愛開玩笑了。”
姜澧搖搖頭,緩聲吟道:“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從玉,我做這個皇帝,心中早已有了屬意的皇後。”
“不然你以為自我登基以來,朝臣進谏不止,後宮卻至今冷清如幽室,皇後之位空懸,是為了誰?”
崔珑不願深想,也不肯輕信,“劉徹童稚時尚知金屋藏嬌,眼下你将我藏匿在這鬧鬼的破廟中算什麼?是想讓我削發為僧,還是全了外面的怪談做孤魂野鬼?”
“急不得,急不得,”姜澧向後靠在椅背上,輕輕彈動手指,悠然道,“如今将你推出去,豈非将你推到風口浪尖上,你知道我,我怎舍得這般待你?”
“助你登臨後位的這條路,我定一力為你鋪得坦坦蕩蕩,掃清所有障礙,來日才好叫你走得舒服、漂亮。”
崔珑蹙起眉狐疑地看着姜澧,心裡拿捏不定對方這話幾分真、幾分假?
有真有假。
若問姜澧白日裡去忙了什麼?除每日例行朝會和一應公務外,他特意召來錦衣衛指揮使辜銘,遞給他一冊文書。
辜銘翻開細看,内中紀錄的竟是崔珑其人的詳細信息,性格、癖好、習慣,細緻到行走坐卧的姿态或一些鮮為人知的小動作。
“先前讓南鎮撫司的人去做的面具,可做好了?”
“他們已做好了,臣這就讓人送上來呈覽陛下。”
姜澧将那張薄如蟬翼的面具攤開,細細檢視了一遍,先是蹙眉,繼而又舒開眉無聲地輕籲一口氣:“罷了,也算可以魚目混珠了。”
“讓你準備的人,怎麼樣了?”
“原本二人便身高相等,這兩個月刻意控制下來,其人身材胖瘦也與崔珑基本一緻。”
“好,你悄悄将人送入教坊司,此後崔珑該是什麼樣子,他就是什麼樣子,教坊司的官妓該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讓他留意走進房中的每一個人,姜垣黨羽皆有可能藏匿其中。”
“是。”
“另外,三天之内,朕要崔珑在教坊司的消息傳遍整個帝阙。”
辜銘遲疑一瞬,道:“如此行事,崔家那邊隻怕會有反應,畢竟是清河百年名門……”
姜澧語帶不屑:“崔榷丢卒保車,早做了取舍,眼下隻怕引火燒身,根本沒膽量插手此事。”
“何況和我要找的人比起來,一個小小的崔家又算得了什麼?”
辜銘問道:“連父親都不管自己的兒子了,廢太子……倘若他僥幸留得一命,當真還會管自己這個屬下?”
“你不了解我這個大哥……”每回提及此事,皇帝皆會露出一種極漠然的神情,“更不了解,他與崔珑間這些年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