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珑蹙起眉,“陛下在說什麼?”
“君無戲言,看來你卻将朕之前說的話當成瘋話了,”姜澧歎口氣,又以鄭重莫名的語氣重申了一遍,“我說過,要迎你做皇後。”
“怎有可能?”他和姜澧對視半晌,見對方毫不動搖,又去看一旁的内侍,那内侍隻是垂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不必驚慌,不必擔心,一切自有禮部和鴻胪寺來妥善安排,你隻需要回家好好住上一段時日,養足精神,乖乖等我來接你。”
“這些天以來,我知你不快活,心裡裝的事太多,胃口也不好,人都瘦了。”
“從玉,我不忍見你如此。”
“你家中的父親和兄長亦很挂念你。”
最後一句話到底打動了他。
對當前局面茫無頭緒下,想着可以回家了,還能見到父親和兄長……何況看姜澧的樣子也不會告知他更多内情了,回崔家至少還有可以商量的人,或許還能采取更多行動。
于是崔珑接受了。
他任由内侍為自己更衣着裝,換上了一身内侍的大紅曳撒。
離開前姜澧拽住他的手,輕輕一握,“從玉,不用等太久,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他隻覺這人行事愈發怪誕,反複無常,隻管恣意拿捏他,對姜澧沒什麼好臉色,也沒去理會,駭得内侍将頭埋得更低,生怕被皇帝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内侍帶着他僞裝成内官監中采買的人,出示魚符過了宮門,出宮後又到一個隐蔽所在改換服飾,遮蔽臉容,坐一頂小轎來到了崔府偏門外。
行走在熟悉的庭院裡感觸良多,恍如隔世,一路上所經之處似乎經人着意清掃過,竟未撞見任何人,安靜得異常,他很快順遂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掃心廟裡的廂房雖然和這個房間别無二緻,但那種多年來熟悉的感覺到底不同。一走進這裡,他隻覺心神松懈了大半,數月來輾轉後宮、诏獄和教坊司幾處,幾乎未曾睡過一個好覺,精神時刻緊繃着,這會兒隻在榻上坐了片刻,還沒來得及清洗,也來不及深思府上的怪異之處,不覺間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整個人已躺在榻上,鞋履被除下,發冠被解下,被褥被人掖得緊貼在身上,榻邊還多出一個人守着他。
崔珑一下子睜大了眼,“兄長!”
崔璘微微一笑,伸出一隻手攙住他臂彎幫他坐起來,“是我攪擾你了。”
崔珑搖搖頭,忍不住攥住崔璘的手腕,“兄長……我……”
“我知道,”崔璘拍拍他手背,緩聲道,“從玉,這些日子來,你實在受苦了。”
這三個月以來,不是沒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但隻有在家裡人說出這種話的時候,他才頭一回感到心中泛起一股強烈的酸澀,一直以來強自支撐的那根弦一下子斷了。
崔珑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崔璘。
“阿兄,我好想你。”
這姿态雖親密,崔珑卻看不到崔璘的表情,崔璘面上有遲疑不忍一閃而過,一隻手躊躇片刻,方才輕輕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