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處觀視,崔珑房裡的布置近來換了一大半,個個又新又華貴,一看就價值不菲,實在紮眼。
他眼裡進了沙子,嘴裡泛酸,一開口就出言不遜。
“從前人人都說你一把槍玩得不俗,倒不知這床榻間的功夫竟不亞于槍法。”
崔珑并不動怒,隻提點道:“崔四公子,我可是你的兄長。”在他面前說這種混賬話,這些年學的儒家經義都進狗肚子裡去了?
崔奕嗤笑一聲,吊起眼睛看他,“呵,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兄長。”
崔珑也有意在對方面前擺姿态,“哦,你這是看不上當今天子禦筆欽封的皇後了?”
崔奕振聲道:“我是看不上你!”
“你與我可都姓崔,你看不上我,又把自己當成什麼?”崔珑輕歎口氣,“不過……是,同人不同命,從前我做神機營參将,你名落孫山,今後我做皇後……弟弟,你呢?隻怕從此沒幾個人還記得你和我同一個姓了。”
“你!”崔奕氣急,伸出一根指頭隔空狠狠戳他,“你一個做皮肉買賣的瘦馬,腌臜下賤,才是給清河崔家、給父兄丢人現眼。”
“你指着我說這種诳語,也不怕禍從口出?”
“我沒說謊!”
“滿帝阙無人不知,這一個月來崔閣老的二公子挂牌在教坊司賣身。”
崔珑不動聲色,仍循循善誘,“果真如此,今上又怎會立我為後?”
“誰叫你立了大功,先前還裝忠貞不渝的孤臣,轉臉就賣主求榮,抓了昔日的同袍去換一身皇後的鳳袍。”
“錦衣衛抓了那姓許的,也說教坊司裡的人不是你,可要真不是你,許承年又怎會冒死去那兒見你?他不是你十多年來的老相識,怎可能眼拙?”
聞言,崔珑心下一沉。
他已從對方的話裡捋出一條明晰的線。
這一個月來,教坊司裡仍有人扮作他的樣子,賣身、羞辱?不對,是魚餌——為了釣出懷仁太子舊部這條大魚。
許承年,是太子諸率,領東宮親衛,曾經姜垣手下的得力幹将。
他也是當日陪太子從皇宮裡逃出去的人之一。
如今他竟落在了錦衣衛手裡?
那姜垣呢?
姜澧……姜澧竟完全利用了他。
他低下頭掩飾神情,還笑了一聲,“那我可要去教坊司裡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