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銘玉一直是個很乖的人,長輩們說些什麼,他也不會想着去反駁或者同那些人鬧脾氣。
母親叫他待在這裡,他果真一動不動,将那些餅子吃完,他還自己夾了一些。
“方大哥,那孩子失憶了,剛才還喊我娘呢,”婦人拉來男人,兩人就站在柴房門口,看着背對着大門的季銘玉吃東西。
男人的面色有些不好,于他來講,平白無故多個嘴吃飯已經有點費糧食了,若是這個人還因為失憶,一直賴在他家裡,就算不會太花錢,萬一娘子的孩子生出來,這小子欺負他的孩子要怎麼辦。
他攬過婦人,湊到了她的耳旁,小聲地說了些什麼,婦人從一開始的疑惑,轉為震驚。
她蹙着眉,下嘴唇被她咬得更紅了,移着步子看了眼屋内的季銘玉,緊緊擰着的秀眉舒展開。
“你說得也對,可是要把他送哪?”
接連吃了五六個餅子,季銘玉打了個飽嗝,鍋裡還剩下七個餅子,用指肚試了下溫,将鍋蓋放了上去。
按理來說,吃多了就想睡覺,季銘玉來的路上已經睡了個飽,他不能再強迫自己去睡沒有意義的覺了。
娘還沒回來,他走到門前,朝外面探頭,沒有人,一點人氣都沒有,就像是他吃東西的這個時間裡,所有的人都消失了似的。
“娘?”
季銘玉大聲喊了句,無人回應他。
“嘀嗒!”
秋季的第一場雨,就在此刻突然下了起來。
季銘玉躲回柴房,後退的步子太大,他的小腿磕到了長凳子,痛意後是一陣沒來由的心痛。
“娘……母妃……”
不死心地又喊了一聲,隻是勁頭沒之前有底氣,夾雜着痛意,可憐地說着那個稱呼。
就像是稱呼一樣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母妃的真實姓名,也不知道母妃都有哪些家裡人,除了那個男人。
雨水沖刷着泥土地,泥濘濕地走起路來可不舒服,婦人小聲抱怨了幾句,捂着肚子在急雨裡跟着男人快步走着。
“咱們隻能報官給縣老爺,就算是孩子,看着也足有十來歲,能靠自己本事吃上飯了!”
方大哥上半身赤裸,他把粗布衫給婦人用來擋雨,涼風下,雨水都變得冰冷刺骨。
他們想着,先進城去,讓縣老爺給季銘玉找個好人家,總好過待在自己家,苦了吃穿。
千算萬算,算不到季銘玉等不起。
那名壯漢不死心,因為自己受了傷,他沖進雨裡,在村子裡挨家挨戶地找着季銘玉。
村子裡的人懼怕他,嘴唇瑟縮發抖,說着不知道之後,所有年輕男女都被壯漢施以暴力,無一幸免。
嚴重點的甚至年近九十的老太老丈,都沒逃出魔掌,孫兒們哭得打嗝,可誰都不敢上前去制止他的暴行。
也就是這幾個月,這片村子就被那幾個壯漢包下,收成日時,他們就來索要銀兩。
農民哪有什麼錢财,幾乎要把家底掏空了,都沒能補上壯漢們口中說的“住房費”。
季銘玉縮在屋裡,聽到外面的斥罵聲,他本想出門去瞧一眼,顧及到娘的話,他躲在門後,隻露出一雙眼來觀察着外面的情況。
壯漢搜到了這裡,季銘玉覺得他有點熟悉。
可一動腦,就有些疼。
“嗤,什麼破屋子,房子裡都滴水,呸!”壯漢去了卧房,他在裡面待了很久,出來後懷裡拿着個東西。
季銘玉認出來,那是娘的镯子。
他腳下着急,剛要跑出門,又退了回去。
打不過,那個人一看就很有力氣,貿然上去,他一定會被打得死在今天的。
彼時,不但镯子拿不來,自己也沒了命。
壯漢臉上的橫肉擠在一起,像一塊令人惡心的腐肉,雨水沖不掉它的腐臭,修複不了它的模樣,正如這個在雨裡獰笑着的壯漢。
上天似乎都看不慣這個壯漢,打下一道雷。
正中靶心,雙眼穿過木門的縫隙,看見壯漢直挺挺倒下去,镯子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雷還沒停,它把柴房旁邊堆着的柴火劈裂,把本就破敗不堪的屋頂又劈了一個口子,柴房的地面上積了水,更多的都窩在了凹槽中。
季銘玉以為這道雷還要再來幾次,他不敢回自己醒來的那間屋子,柴房的水位到了他的腳踝處,布鞋裡都是水,粘濕感使他不适。
雷不僅停了,還晴天了,天空被狠狠地洗刷了一遍,又被落日畫出一道橘黃。
季銘玉不敢确定那個壯漢死沒死透,這時從天上飛下來一個人,正是虞靳淮。
“銘玉,來為師這裡。”
話語直接,不給季銘玉一點拒絕的機會。
“仙人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季銘玉早就從門後走了出來,此時兩人面對面,他心裡犯疑,瞪着一雙杏眼,将那位仙人由上到下看了一遍。
“銘玉?”
虞靳淮喊他的第二聲,明顯地語氣上揚,季銘玉聽出他的疑問,也正面地回答了虞靳淮。
“我不認識仙人,也許是有和我同名的,仙人莫要把我與他人認錯了,”季銘玉面不改色地說完,心裡卻又反悔。
他很喜歡這位仙人的樣貌,完全是他日夜幻想的仙尊的模樣。
他喜歡,卻也不能占了他人位置。
“說什麼傻話,你就是為師的徒弟,”虞靳淮發現了不對勁,雖然季銘玉離他有點遠,也不難看到他身上的傷口,尤其是沒被衣服遮擋的地方。
“仙人,您這是在扯謊,”季銘玉退了幾步,不像剛才那般溫順,這時明顯地有了防備性。
腳步後移着攥緊木鏟,季銘玉打算着:如果仙人一靠近,他就砸過去,不能緻命但也可以讓人昏一陣子。
虞靳淮的雙眼下的黑眼圈尤為明顯,他早晨去季銘玉房中,發現人不在,問了文絲,問了梁文羽,都說沒見到,他以為季銘玉自己回了梁府,又下山去梁府,還是說沒見到。
還是一個算卦的道士告訴他,他的乖徒弟被人綁架了,得了消息,他又請道士掐算具體的位置,又得出一直在移動的回複。
直到黃昏,虞靳淮聽到道士驚呼一聲。
“有了有了!他不動了!”
“在哪?”
“坡坡村,離這有些距離!”
順着道士指出的方位,虞靳淮提起最快的速度,誰知他剛到坡坡村,就看見了一個人欺負弱小,還偷盜他人财物,秉着每日一善,出手幫個忙。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