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愚若智的眼神……”
“?”
季銘玉感覺自己好像被罵了,但是證據不充分,他不眨巴着那雙大眼睛了,身子扭到一邊,不去看坐在旁邊的那個人。
“你身上的傷被廖前輩拿藥敷過了,手腕腳腕上都有磨痕,頭還有點微燒,也就你了,要放在别的誰,這麼折騰下來,不死也得半條命。”
在季銘玉不知道的時候,霁蒼閣的閣主把他自己的一系列理念講給了梁文羽聽。
少年人的心性純良,沒有接受過太多的知識沖刷,霁蒼閣閣主的話語就像人生大道理,聽得多了、久了,潛移默化地就入了心裡。
某些東西是大人的思想,但因孩子聽進去了,又從他們嘴裡說了出來,向外人營造出了年紀尚小,可懂得江湖百态的模樣。
梁文羽就是最典型的一例。
天知道梁大人發現自己的小兒子回家時候,一開口就是人生哲理,該有多崩潰。
有人講道理就有人不願意聽,季銘玉正是梁文羽的對照組。
季銘玉想逃離,他覺得自己活了十四年,從沒聽到有人這麼能說話,可要是些有趣的事,他還是愛聽的,可這話偏偏都是來指責他的。
正在這時,虞靳淮回來了。
梁文羽起身拜了晚輩禮,同季銘玉揮手告别,也不等季銘玉是否回應,長發一甩,就離去了。
“他是你的義弟,梁文羽,”虞靳淮是端着一盆黑水來的,季銘玉鼻尖聳動,他從空氣中嗅到了一股苦澀的香味。
“衣服脫了,躺好。”
“您要做什麼?”
方才聽了一大段的話是精神折磨,現在就是身體折磨,季銘玉全身的細胞都在抗拒,步步後退,企圖退到門邊。
“咔哒”一聲,房門應聲關閉。
此刻,在季銘玉的眼中,虞靳淮簡直比那魔界的魔物們還要可怕,拉扯之下,吵鬧的環境中出現了衣服被扯斷的滋啦聲。
季銘玉:“……”
虞靳淮:“!”
霎時,屋内沒了吵鬧聲,季銘玉抱着自己被扯碎的衣服,離虞靳淮遠遠的。
他早聽聞有些仙人好男風,會收了男弟子後行禁忌之事,季銘玉還在坡坡村時,見到從天而降的虞靳淮後,心裡有一股悸動。
他現在知道那股悸動是什麼意思了。
他之前,一定被這個仙人碰過。
心跳得那麼快,總不該是因為他撕了自己衣服,産生的愛慕之意。
虞靳淮手上攥着碎掉的布料,他沒想到自己的手勁會那麼大,真的隻是想讓季銘玉脫個衣服,好讓他再抹一次藥水。
他往前一步,季銘玉就往後退兩步。
他目光往季銘玉袒露着的地方看過去,季銘玉就把那地方遮住,臉上又浮現出那日的紅暈。
他開口讓他過來,季銘玉就又會因為捂住耳朵,從而顧不上露出來的肌膚。
好玩。
這句話乍然出現在虞靳淮腦子裡,他不再往前移動,季銘玉無助的模樣實在可憐。
“為師把這盆藥放這了,趁着還沒涼透,記得自己擦一下全身。”
虞靳淮說完就轉身開門離開,沒給季銘玉一點思考的時間。
季銘玉信不過,從衣櫃裡翻出來一件絕對保守的衣服,确定将自己身上任何地方都包住,他又往房門處走過去,在心裡鼓勵着自己,打開門後就像虞靳淮說得那樣,他真的離開了。
“呼……”
放下心,長長籲了一口氣。
重新合上門,他注意到了盆裡還在散着熱氣的黑水,那位仙人說這是藥水。
季銘玉蹲在盆的旁邊呆呆看着,心中對那位仙人的偏見還是讓他沒敢用,萬一是那種東西。
趁他不備,再闖他屋。
這一夜,季銘玉都沒正經合過眼。
一閉眼就是那位仙人扒他衣服的場景,夢中的虞靳淮青面獠牙,白發猶如觸手一般,把季銘玉卷在半空,逐漸勒緊。
疼痛之下,季銘玉猛然睜眼,映入眼簾的是:床邊的帷幔在他喉間綁着。
夢中的疼痛是真實的,季銘玉後背滑過一道道冷汗。
“咚咚。”
房門又被人敲響,應激反應下,他還以為是那位仙人,下一秒門外有了聲音。
“銘玉哥,還沒起嗎?要遲到了!”
見到話唠比見到惡劣的仙人要好一點,季銘玉心想着。他回了一句稍後,從衣櫃裡随意扯了一件外衣套在身上,打開門跟着梁文羽往學堂方向趕過去。
“銘玉哥隻耽誤了一節課,不過……廖前輩說你腦子燒壞了,可能前面的課程也記不住了,今天就看一點學一點,不會的我教你!”梁文羽拉着季銘玉跑了起來,鈴聲剛停,倆人踩着最後一個音跑進教室。
夫子舉着戒尺,他想要打梁文羽手的,轉眼看到被梁文羽拉着的季銘玉,滿肚子的氣被迫消了下去,不遷怒于傷者,将戒尺放回桌上。
“既然回來了,就好好聽課,咱們的進度比别人落下太多了!”
夫子感歎,他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教的人會那麼奇葩:裝作有靈力、被奪舍、山下曆練被毒蟲咬了,這又來了一個被人綁架。
不想再教了。
他想回山下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