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合上了眼:“有勞。”
蘇曉笑眯眯的:“不客氣。”頓了頓,又肅然道:“還須在内關穴上揉一揉,此等嫌疑,不必避之。”
顧允睜開眼看她,蘇曉嘻嘻笑道:“賀平去哪了呢?”
顧允又合了眼:“揚州。”
蘇曉忖了忖:“我們此去蘇州,是以什麼身份?商賈?”
“瓷器商人。”
“這是要去見誰?”
“林子恪。”
“這人是個瓷器商人?是要借買賣瓷器的名頭,同他搭上話麼?”
“柴窯,聽過多少?”
蘇曉笑道:“《格古要論》,柴窯,出北地,世傳柴世宗時燒者,故謂之柴窯。天青色,滋潤細媚,有細紋,多足粗黃土,近世少見。《歸田錄》,柴氏窯世所稀有,得其碎片者,以金飾為器。”
說着大吃一驚:“前朝瓷器,聽聞汝窯官窯已極貴了,柴窯還要過之,據聞精美更勝越窯秘色瓷,這種稀世珍寶,我們能買賣?!”
顧允隻“嗯”了聲,蘇曉往他臉上看了看,輕輕喚了聲,還是隻一聲“嗯”。
蘇曉一抿嘴,不再開口了,在内關上又揉了少時,撫平袖子,将手推進被子裡,扭頭吹滅燭火,月色入窗,滿船清明。
日頭探出青山,兩岸杏花如雪招搖,在船尾将粥熬上,蘇曉輕手輕腳走去船頭:“許成,我來搖橹罷,你去歇會。”
許成道:“蘇大人,我不累的,快到鎮江了,還有一夜歇的。”
蘇曉笑着伸手接過船橹:“我喜歡,風吹着很暢快。”
許成撒了手,有些羞澀地坐在船頭。
蘇曉笑道:“許成,你說那櫻桃煮進粥裡,會不會就不酸了?”
許成登時擰緊了眉頭,想了半晌:“難說。”
蘇曉心疼地點了點頭。
許成忖度道:“蘇大人,我看顧大人昨日吃着倒還好,讓他吃了不就好了。”
蘇曉點頭笑道:“也是。”
粥已熱了一回,滿江波光耀眼,顧允還不起身,蘇曉進了船艙,到床前才一彎腰,眼睜開了。
“你醒了呀。”
顧允坐起身,一身袍子皺巴巴的,蘇曉頃刻向後退去:“你要換衣裳是不是,我出去了。”
衣裳換過,顧允出了船艙,蘇曉給他盛了一碗粥,喝完,他端碗去了船尾,蘇曉忍不住提腳跟了上去。
碗擱進盆裡,又折身進了艙,不一時,提着一包藥材走了出來。
蘇曉一挑眉:“你會煎藥?”
顧允不搭理她,蘇曉好整以暇地坐進小杌子裡。
紙封慢慢地拆開了,慢慢地倒進砂鍋裡,舀起一瓢水,慢慢地澆了下去,合上蓋,撿起了火折子,頓了頓,飛快吹了一下,沒着。
蘇曉咬着牙别過臉去,眼梢裡,又飛快吹了一下,依舊沒着。
蘇曉樂出了聲,顧允一回頭看了過來,蘇曉肅容道:“昨日說到柴窯的買賣。”
顧允默了須臾,将火折子遞給她:“壞了?”
蘇曉了然一笑,接了噗一聲吹去,火苗一下竄起了:“沒有呀。”
顧允點一點頭,要接過火折子,蘇曉先一步将炭點着了。
顧允道:“我們要在河南開窯仿柴器,拉林子恪入夥。”
蘇曉掀起蓋舀去了些水:“柴窯史載寥寥,我們要如何仿?林子恪會信麼?”
顧允道:“你沒有把握?”
蘇曉一笑:“這世上的事,至少五成都是不成的,說得天花亂墜而已,周老闆以為呢?”頓了頓,“那我就是李老闆了?”
顧允道:“随你。”
蘇曉忖了忖:“那我就叫李平湖了。”
“鎮江到了。”風從船頭送來一聲,棄舟登岸,尋了客棧宿了一夜,次早在大堂,許成幾口喝完了粥:“我去叫船。”
蘇曉訝道:“你不同我們一塊走了?”
許成點頭道:“嗯,我就走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