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進山的唯一一條路前面設了立牌,提醒車輛有路面結冰,行車視線差,無法達到安全通行條件,請勿入内。
莫遲冉從立牌旁邊走了過去,積雪還沒化,她身後留下了一排腳印。
“徐蘭……”
她邊走邊喊,越往深山裡走,手機就越接受不到信号了。她沒有一絲害怕,因為頭頂上帶着金色晨光的太陽像是在陪着她走。
“姐姐。”莫遲冉似乎聽見了一聲微弱的聲音。
她向周圍看去,白茫茫的一片,沒有人,可她分明聽見了。好像是從樹林裡傳來的,她往裡面走。高大的樹木遮擋了太陽,樹枝上還殘留着霧凇,有些陰涼。
“姐姐。”
莫遲冉這次聽見了,也看見了。徐蘭倒在雪地裡,手腳都被繩子給綁住了,動彈不得。她嘴唇幹裂,臉色蒼白,意識很微弱。莫遲冉走到她面前蹲下給她解繩索,她開口說話,莫遲冉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突然刮起了一陣風,風吹動周圍的樹,把壓在樹枝上許多雪堆吹落,動靜很大,莫遲冉卻沒有分神,她擔心徐蘭失溫,想趕緊帶她去醫院。
莫遲冉剛解開繩索,徐蘭就用手抓着她的衣服,把她拉近,莫遲冉終于聽清她在說:“小心……”
再睜開眼睛,一張胡子拉碴的臉出現在她眼裡,是田松清。
自從那天參加完比賽之後,莫遲冉就沒有再見過他了。她在比賽結束田松清接受采訪時放的視頻被人錄下發在了學校論壇裡,一時間,他的形象崩塌,所有人都知道他僞善,學生老師都不再願意和他有接觸。
再後來,簡棠告訴她,田松清退學了。莫遲冉當時就在想總有一天他會來找她,隻是沒想到會是今天,以這種方式。
莫遲冉環顧四周,發現她現在身處在一棟廢棄樓房裡,四面都是長滿雜草的磚牆。她試圖掙開手上的繩索,沒用。
田松清看到她這舉動,嗤笑了聲,“别白費功夫了。”
“徐蘭呢?”莫遲冉意識到這裡隻有他們兩個。
田松清沒回答她,拿起了桌上一把刀,手指放在刀刃上,試了試鋒不鋒利,指尖被劃出一道口子,血冒出來,他伸過來給莫遲冉看。
“你知道我磨了多久這把刀嗎?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嗎?”
莫遲冉看他面目猙獰,看上去已經有點瘋癫的症狀了,便求他:“這是我們的恩怨,放了徐蘭,她是無辜的。”
“她是無辜的。那海月呢?”他瞪着莫遲冉。
莫遲冉又再次想起田海月。
小時候莫天竹在小學當老師,管她管得很嚴,沒什麼人和她做朋友,田海月是第一個。那時莫遲冉天真,還真以為田海月是單純想和她一起玩,結果卻發現她是想借朋友的名義和她走得近,這樣就更方便她欺負霸淩了。
莫遲冉告訴了老師,田海月會欺負她,她沒對莫天竹講,因為她覺得莫天竹可能會認為她活該。可誰料到沒過幾天田海月就死了,被僞裝成半夜跳樓自殺。學校僅有的幾個攝像頭也都沒發現異常,一點線索也沒有。
當時田松清來學校領妹妹的屍體時也才初二,他們是單親家庭,媽媽悲痛欲絕,生了場病沒多久就離世了。
大概半年後,莫遲冉在她床底下最裡面發現了一根帶血的筆,而那支筆曾經被田海月搶走。
她知道了是莫天竹幹的,之後還毫不猶豫報了警大義滅親。可田松清始終仇恨她,覺得是因為她莫天竹才會對田海月下殺手。
“我難道就不是受害者嗎?”莫遲冉頓時覺得委屈,情緒有點失控,“你妹妹對我做的,莫天竹對我做的,你不清楚嗎?為什麼總是揪着我不放?”
“因為你對我來說無足輕重,你痛苦關我屁事。”田松清說着往她腹部踹了一腳,“等你下去了記得給海月帶句話,告訴她,哥替她報仇了。”
莫遲冉不記得那天她被踹了多少腳,又被刀劃了哪裡,隻記得她的頭靠在一個人的胸膛上,她被抱着,看不清長相,但有溫熱的東西掉在她臉上,她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血,還是那人的淚。
她莫名想起了之前陪傅良意上課那天,她在傅良意的教科書扉頁看到了他手寫的一段話:心髒于第21天即出現,到第30天左右心搏開始出現,從此再不停止,直至死亡。
離死最近的時刻,她的心髒是為什麼沒有停止跳動,堅持了下來呢?
莫遲冉醒來已經是五天後了,陳思霏守在她的病床前,見她醒了,按了按鍵讓醫生過來,陳思霏的眼睛不敢離開她,害怕她隻是回光返照。
醫生檢查過後,告訴陳思霏沒事了,她這才敢松一口氣。莫遲冉被她扶着坐了起來,看見了自己左手手臂綁着繃帶,感覺身上哪哪都痛。
陳思霏忍不住壓低聲音告訴她:“田松清已經被抓了。徐蘭也很安全,沒受傷。”
“沒事了,遲冉。”她說着給了莫遲冉一個擁抱。
莫遲冉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直接呆住了。她感覺這幾天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裡她見到了她媽媽,見到了陸懷陽,最後還見到了傅良意。
她意識到媽媽和陸懷陽都已經走了,腦海裡冒出不好的念頭,立馬開口問陳思霏:“傅良意呢?”
很久沒說話,聲音有點啞,也沒注意到自己還沒得到答案眼睛就已經開始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