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内,一人斜靠在長椅上,正懶懶捋着小胡子看書。他微微眯着眼睛,意猶未盡翻到下一頁。
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擡起頭,瞧見一位少年闊步走來。這人眉眼冷淡,腰後挂着一把刀。
他直覺來者不善,警惕坐起身:“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公堂,不想要命了嗎!”
聞言,周圍捕快面色不善圍了過來。
少年輕輕“呵”了一聲,語氣裡滿是不屑。他輕聲開口,聲音低到有如喃喃:“……不想要命?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要命的啊。”
小胡子沒聽清後半句,他下意識想站起身,在那瞬間隻覺得面門一涼。
而後就什麼也感知不到了。
他仍是坐在椅子上的姿勢,隻是沒了腦袋,顯得詭異可怖。
與此同時,從門外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人,滿面驚恐張大嘴想彙報什麼,看見這一幕立刻啞了聲。
在所有人還沒回過神的刹那,樓晚橋轉身亮出腰牌,朗聲喝令:“大理寺辦案,速速退下!”
她一手舉着大理寺令牌橫在身前,另一手垂着握刀,刀尖還在滴血,距離刀身不遠是那顆小胡子的頭顱。
有個離得近的捕快擡頭細看,面色發白後退兩步:“這真是大理寺少卿的腰牌……”
“大理寺少卿?昨天誰說那個女人的牌是假的?!”
“等等,京城的大理寺少卿……”
樓晚橋淡淡掃了他們一眼,全場瞬間肅靜。
見沒人說話,她開始翻公案上堆成一團的雜亂文書。上面很幹淨,幾乎連翻看的痕迹也沒有,甚至有些還掉在地上被踩了兩腳,顯而易見——這裡的官員并沒有把這些案子放在心上。
正當她垂首湊近時,捕快裡一位看上去較為年輕的男子拔刀出聲:“管他是誰呢!這厮把我們大人殺了,和賊人有何區别!總歸這裡的事傳不到京城,他隻有一人,我們何不如……”
他的話也沒說完。
樓晚橋順勢用他的衣服擦了擦刀身,擡頭看向衆人:“還有誰不服,一塊來吧,我沒那麼多閑情陪你們。”
空氣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這次的氛圍直接降到冰點。
見沒人說話,她自顧自點了點頭:“那就這麼說好了,接下來的問題……要是有隐瞞,和他一個下場。”
這裡的人蛇鼠一窩,身為官府卻不知無視多少冤屈,甚至助長賊人焰氣,讓他們橫行霸道,沒必要手下留情。
“你,”樓晚橋随手指了一個人,“這樣的情況持續多久了?”
被點到的人渾身一顫,低着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回……回禀大人,有将近半載了……”
“為何要這麼做?”
“屬下……屬下不知道……”
她面無表情擡起刀。
“是我們大人!我們大人不知和誰達成了交易,倘若我們跟着就給黃金白銀……不幹就死……屬下也是不敢不從啊!”
樓晚橋冷笑一聲:“不敢不從?我看你們是趨之若鹜吧。”
很顯然,這裡的一群人都被收買了。為人洗清冤屈查明真相的官府竟然與賊人勾結,真相被掩埋在雪地之下,他們将血色編織成密不透風的網,成為此地最大的王。重重消息被封鎖在城門内,知曉真相之人要麼是幫兇,要麼成為亂葬崗中的枯骨……哈,還真是荒唐。
她直起腰身理了理衣擺,瞥他們一眼:“今後該怎麼做,你們應該明白了吧?現在帶我去找他們。”
“他……他們?”有人面露懼色,“大人,這……”
“怎麼?”樓晚橋譏諷道,“隻敢欺辱那些比自己弱的人,對麼?你們一群捕快,本該伸張正義、予人公正,卻做着那等不忠不義之事。不僅做賊人的狗,還将刀劍揮向自己保護的弱者。你們……爛透了啊。”
沒人敢出聲。
“唔,雖然這等事不太道義,但我有時候也喜歡用。”樓晚橋忽而彎了彎眼眸,晃晃手中染血的長刀,“你們好像很喜歡用這手段?我說過了,倘若結果不能讓我滿意,我就讓你們親自嘗嘗平日用的手段。不過既然你們都不想說,我也不需要那麼多人,那隻留一個想和我說的好了。”
話音剛落,她沒有任何猶豫,血光在人群中炸開。
“我說!我說!”
“大人!我願意說!!”
“啊啊啊——”
“早這樣不就好了。”樓晚橋面色不改,彷佛隻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這公堂内的人本就不是很多,如今隻剩下兩個。
“那你們兩個,帶我去吧。”
“是……”
随着大門被關上,裡頭滿地的血被隔絕,沒有人知道公堂裡是何光景。
樓晚橋換上了捕快的衣服跟在兩人身側,他們皆是不發一言,面色煞白垂着腦袋走路。她小心觀察周圍,時時警戒。
四周人煙稀少,越來越偏僻。
在出發之前,樓晚橋發了信鴿又焚了書頁。雖說她喜歡單方面的武力壓迫,但像這樣把握并不算大的時候還是找幫手更穩當一些。更何況那幾人功夫不弱,打起來勝算很高,是解決問題最有效的方式了。
-
到了。
樓晚橋停在一個巨大的幽深山洞前,稍稍頓了下腳步,走在兩人之後。
嗒,嗒嗒,嗒……
三人步調并不一緻,其中兩人是慌亂的,樓晚橋也沒指望他們能幫上什麼忙,隻要能帶着她到此處就好了,剩下的作用約莫就是關鍵時候拿來擋刀了。
“站住。”
聲音從前方的黑暗處傳來,三人齊齊停下腳步。樓晚橋若有所感,往其中一人後面挪了挪。
“衙門的人?你們是來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