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岑鹭野?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岑鹭野被綁在粗壯的木柱上,上半身赤裸着,一旁的熊熊烈火與他挨得很近。他看上去很虛弱,火光倒映在他蒼白的面頰上,幾乎都要将人燒灼。
四周圍繞的人臉上滿是狂熱。
來不及震驚和細想,樓晚橋擡臂向聞雪馳打了個手勢。
岑鹭野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折在這裡。
從各個方面來說,救下岑鹭野的價值遠遠比如今袖手旁觀明哲保身要來得大,雖說有風險,但值得一拼。
繡春刀與長劍同時出鞘——
……
好吵,好熱。
……他們在喊什麼?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岑鹭野朦朦胧胧睜開眼,寒冷的雪花飄落在頭頂肩上,又被火焰烘烤蒸發,皮膚到血肉都疼痛難忍。他強忍着頭疼,用力掙了掙。
不行,繩子綁得太緊,身上沒有力氣,衣物都被搜刮走了。
明明四周那樣吵鬧,他卻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很快,很強烈,連帶着呼吸都變得急促。明明身體很虛弱,但面臨如此場景全身仿佛都沸騰起來。
有個人拿着火把走到他面前,嘴裡叽裡咕噜說着古怪語言。但是他什麼都聽不清了,耳邊回響着嗡鳴聲。
岑鹭野瞪着他,一股絕望感逐漸蔓遍四肢百骸。
明明都走到這裡了,居然要死了麼。
他仰起頭,視野裡隻剩下了漫天飛雪。
灼熱的焰氣從身前撲來。
鋪天蓋地的雪花覆蓋住雙眼,融成一片水從眼角滑落。
在霎時之間,強大的氣流從身前蕩開,而後岑鹭野感覺到肌膚被濺上一股灼熱液體。
他猛地低下頭,臉上還帶着未回過神的呆滞,怔怔看着面前場景。
原先舉着火把的人好似也沒反應過來,手中動作都沒變,隻是瞳孔裡帶着震驚和難以置信。而後岑鹭野眼見着他被一分為二,胸膛中噴出的血飛濺了自己一身。
那人僵硬地倒在地上,岑鹭野這次看清了,他身後站着一人,手持長刀,目光凜冽。
是那位大理寺少卿。
她就那樣立在風雪中,束起的長發在空中亂舞,身形如同最堅韌的松,屹立不倒。
而後這位大理寺少卿的刀沖他而來。
樓晚橋砍斷了捆着岑鹭野的繩子,他雙腳落地,隻覺得大腿發軟往前傾倒。樓晚橋眼疾手快一手将他穩穩接住,另一手揮動長刀掃除障礙。
她身側劃過一道白色身影,幾乎融入風雪之中,所過之處倒下一片。
岑鹭野看着眼前這人面容,心中說不上什麼情緒。
樓晚橋擡起眼睛與他對視:“還能走路麼?”
他一愣,點了點頭。
“那好,你小心些跟着我。”她彎腰撿起了地上被雪淹沒的火把棍塞進他手中,低聲囑咐道,“别一個人跑丢了。”
岑鹭野又點頭:“好。”
樓晚橋不再顧着他,專心砍人開路。
她與聞雪馳配合默契,縱然在對方人數較多的情況下也不落下風,手中長刀如割草一般利索。
未過多時,雪地已被染成一大片的紅。
岑鹭野使不上力氣,身上的衣物和武器都不知去了哪,隻能暫且躲避保全自己,亦步亦趨跟在樓晚橋身後。
在一陣刀劍相撞和利器破開血肉的聲響過後,四周重新歸于寂靜,天地間隻餘下呼呼風聲。
那團火被澆滅了不少,沒人再往裡添柴火,如今勢頭也消減下去。
繡春刀上淌滿了粘稠的血,順着刀尖一滴一滴往下落,滴在雪地中與滿地的紅彙聚成一股,又很快被白色的新雪覆蓋住。
樓晚橋離開原地,靴子在地上猜出幾個紅腳印,尋了不遠處一塊稍微幹淨些的地方蹲下身,慢騰騰将刀身抹在雪地上,一點點擦拭。
聞雪馳落定在她身側,低頭瞧人動作,索性又擡頭往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麼隐藏的危險。
岑鹭野用木棍撐着身體,一瘸一拐慢慢走到他們旁邊。
樓晚橋掃了他一眼,指了指樹幹後将方才脫下丢在地上的鬥篷,又提醒道:“你穿上後最好暫時去火堆旁邊站着,好不容易救下的,别把自己給凍死了。”
岑鹭野站在原地一時沒動,他沉默片刻,聲音不高,但卻穿過風聲整整齊齊落在了二人耳中:“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樓晚橋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那就湧泉相報,今夜和我們走吧。”
他披上外袍,遮蓋了傷痕累累的肌膚,沉聲道:“好。”
……
破廟中,三人圍坐在一起。
目前找不到絕對安全的落腳處,隻能說此處的危險相對而言會少一些。這裡的看守被她解決了,起碼到明天早上都不會被發現。
應當能好好收集信息。
樓晚橋燃了一小簇火焰來取暖,将房門擋得嚴嚴實實,地道也暫且封住。而後将前時解決的兩人身上衣服扒下,遞給了岑鹭野。
“說吧,你為何會到這裡?”
岑鹭野低着頭,火光明明滅滅倒映在他的側臉,那雙眼裡滿是懊惱:“是我一時大意,沒算好……”
“沒算好什麼?”樓晚橋追問。
他頓了頓:“我來此探查真相,被賊人迷惑住心神,落入陷阱中。他們要獻祭人的肉身給他們信仰的神……”
“所以就把你抓了?我們正好撞上獻祭的現場?”
“是。”
樓晚橋撓了撓頭:“你不是端王的人嗎?有查到其他什麼嗎?”
岑鹭野看她一眼,目光又轉向聞雪馳,這次沉默了很久。
外頭的風雪打在門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樓晚橋似有所感,擡起頭不經意間掃過身旁的聞雪馳,沒有說話。
“怎麼了?”聞雪馳好似全然不覺,一雙眼睛還帶着笑意,”“怎麼都這樣奇怪,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嗎?”
岑鹭野道:“端王已經派人在外頭調查了,十幾年前有位皇子被送到他國當質子,而後就一直沒有消息。”
“你的意思是……”樓晚橋若有所思,“他也摻和了一手?”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岑鹭野也不瞞着,索性攤開和她講,“我調查到了此處官員與他國通訊往來的密函,恐怕是有這位皇子的手筆。”
這樣啊……
樓晚橋摸着下巴低頭思索,腦子裡在飛速過着卷宗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