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鹭野沒理由在這事上騙她,那很大概率就是真的。被送出國的質子……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叫做黎孟苔。
樓晚橋一時無言。倘若真是那樣,此事已經涉及到國家層面。
“黎烈知道這件事了嗎?”
“還未來得及将消息傳回去我就被捉了,如今隻有我們三人知曉。”
“我明白了,這消息勢必要傳回京城,明日就想辦法出城。”
“樓……柳兄,”岑鹭野抿了抿唇,好似十分猶豫,他對上樓晚橋詢問的眼神,咬了咬牙才下定決心一般,“我可以幫你。”
“哦?”樓晚橋眉梢一揚,“幫我?你要幫我什麼,怎麼幫我?”
“雖然不知道你具體想要做什麼事,但是你若有需要,都可以同我說。隻要我能幫得上忙的,都可以……”
“多謝了,這位兄台。”
岑鹭野猛地擡頭,看清了樓晚橋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又猶豫着看了一眼聞雪馳,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沒再說話。
“好了,先休息吧,折騰一晚上也累了。”樓晚橋随意找了個角落,身子靠在牆上閉眼,“保存體力很重要,先把今晚熬過去,别被餓着凍到了。”
她心裡清楚,此刻并不是商議其他事的好時機,得先從這鬼地方活着出去才是頭等大事。
聞雪馳慢騰騰挪到她身側,抱着劍合眼休息。
他們的身上都有濃郁的血腥味,但聞久了倒也沒那麼刺鼻。
雪花紛紛揚揚,掩埋了地面的一切,撲滅燃燒的火堆。暗紅地面被新雪覆蓋,橫七豎八的屍體很快不見蹤影。
又是一夜過去。
天還未亮樓晚橋就醒了,她聽着外頭呼呼風聲,緩慢站起身來。
幾乎同時身旁的聞雪馳睜開眼,伸手扶了一把:“感覺如何?”
“放心吧,我又沒有受傷。”
她又轉頭看向岑鹭野,他這時也醒了,倒不如說三人壓根沒有沉睡,隻是借着短暫的時間暫且補充精力和體力。
他輕咳幾聲,又很快以手虛握成拳擋在唇邊,平複着呼吸。
見樓晚橋目不轉盯盯着自己,岑鹭野擺了擺手:“我也無礙。”
“那就好,該走了,再晚些容易被發現。”
“這個地方呢?”聞雪馳問。
“燒了。你們換上那兩人的外套,我們準備出城。若是我沒猜錯,城中沒有那麼多屍體,那麼更多的人……應當會被解決在山裡。”
“……”
白日間,二位身穿官府的人羁押着一位年輕人,不急不慢往城門走。
“站住!”
城門守衛喝住他們三人,面色不善:“做什麼的?”
岑鹭野微微低着頭,瞧着一副恭敬模樣:“大人吩咐,将他送去山上。”
在出發前,聞雪馳與岑鹭野簡單易容過。
那人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個來回,又去看樓晚橋。
嗯,昨日好似确實抓獲了個外鄉人。
“大人是這樣說的?”他還是有些狐疑,“那祭品怎麼辦?”
“大人的意思不是我等可以揣測的。此人留着過于危險,大人有令,留他不得。”聞雪馳語調冷淡,伸手往樓晚橋背上一推,“還愣着做什麼,快走!”
樓晚橋低着頭,手被縛在身後,踉踉跄跄往前走。
那守門的人見狀也沒再多說,讓開一條道。
正當此事,身後傳來一陣快馬聲。
“攔下他們!!”
岑鹭野身形一頓,轉過頭去。
來人滿臉怒意,手握重刀,騎着馬疾馳。
“大人!”
守門的兵紛紛彎腰行禮道出那人身份,樓晚橋扯開松散的繩子當機立斷飛出一镖,卻被那人揮刀擋下。
眼見計劃被識破,三人反映皆迅速,往大門方向沖去。
但守城的人數不少,他們立在那裡,銀甲反射着雪地上的白光,像是厚重的一堵牆。
樓晚橋回過頭,那人已經離他們很近了,手中重刀直直向她掃來,刀面帶着勁風直撲面門。
她往一旁閃避,當眼睛被什麼東西晃了一下,長期訓練攢下的肌肉記憶讓她下意識往後倒去,一根長箭幾乎貼着她上身擦過,直直釘入城牆。
不知暗箭來自何方,看來這些人鐵了心要在此處除掉他們。樓晚橋眼神一暗,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岑鹭野打得也吃力,他昨日本就受了重傷,如今也沒有得到很好的救治,隻是草草包紮。傷口早就開裂,勉強用昨日撿來的劣劍抵抗卻連連後退。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樓晚橋擡頭看了一眼天,心中思考對策。
怎麼辦,太多人了。
要是奮力一搏,她和聞雪馳或許能走。但岑鹭野就會被丢在這裡。
她突然聽見一陣嗡鳴聲,眼角的餘光瞥到一抹黑,立刻往旁邊躲閃。
原先站在面前攻擊的兩人被從天而降的大石壓住,沒了生息。
樓晚橋連連往後躍了數步仰頭看去,城牆上方站着一人。
藍白的衣裙在一片白日中更顯青翠,猶如上好的瓷器。殷紅的唇咧開,笑容挂滿面頰。
她在笑,笑得無聲無息,卻十分開懷的模樣,一下一下将石頭往下推。
接二連三的人被從城牆滾落的石頭壓住,她似乎有意對準那些人,樓晚橋三人能輕巧避開。
那位“大人”也發現了,他舉起長刀怒吼一聲:“還愣着做什麼,快動手!”
暗處又是一枚冷箭應聲射出,直直穿透她的胸膛。
殷紅的血浸染白色布料。
連于湘立在原地,似乎怔了好久,手裡仍維持着推石頭的動作。她唇角一張一合,但沒人聽見她說了什麼。
而後她的身軀直直往後躺倒墜下。
青藍色的衣裙融入冰天雪地中,她猶如一片雪花,落地無聲。
樓晚橋看清了連于湘的口型。
她蹲在一塊大石頭上,跟着有些愣神。
連于湘方才嘴裡念的明明是:賊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