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不悅此一招,兩面殺招前後相接。
正常應對時,要麼撤回身位避開,直接認輸;要麼就賭舒不悅最後關頭停下,或許能勉強算個平手。
舒原炜握緊扶手、眼睛瞪圓,白蘅夫人在一旁驚吓失聲。
舒窈則騰地站起來,但她來不及發聲提醒,隻想探身前去給舒煌擋這一招,但可惜相隔太遠,若無輕功在身,她一個弱女子很難沖到兩人身邊。
驚險之間,舒煌手中的幽篁劍卻并未退縮,仍舊一劍往前探去,架住了舒不悅的左斧。
幾乎同時,舒煌左手指訣已成,沒有片刻遲疑,他驅使周身陽氣自左手指尖直往舒不悅右手所在沖擊而去。
舒不悅正驚訝二宮這小子竟然敢不用兵器接右手洪斧的全力一擊,但不容他細想,舒不悅隻覺得右斧似被什麼東西卡在半空中,再不得前進分毫,掌中玄鐵斧柄也似越來越燙。
舒不悅大呼不妙,他的全力一擊被驟然截斷,全身力氣被硬生生抵了回來。
如今他身體隻能不受控制地往下重重墜去,雙手如同被釘死一般不能有絲毫動作,這時要是幽篁劍趁機往前進幾分,自己斷然無力求生。
舒不悅縱橫夢華江湖多年,自然明白,起殺心者若不做好被殺的準備,是萬不能取勝的。
此刻,他甚至做好坦然接受命喪此地的準備。
可幽篁劍卻并未借機刺過來。
下墜中,舒不悅瞧了舒煌一眼,隻見他額間丹羲印全然顯現,金光閃耀,如日灼眼,
這一刻,除了舒原燎,在場衆人都驚歎不已。
丹羲兩宮子弟無人不知:丹羲兩宮上下,僅掌宮親傳十人可習丹羲心法,但少有能如舒原炜那般全額現丹羲印之人。
舒不悅自己也隻在全力發功時偶現印記,但難以維持,不常被人知道。
剛摔在地上的舒不悅擡頭就對上了舒煌的幽篁,劍鋒離他的頸部隻有幾寸。
今日之前,舒不悅一直以為是自己内功修行不夠才趕不上掌宮的境界,如今驟然見二宮這個十年未歸家的小小少年都有如此丹羲印在身,對舒原燎頓時生出了幾分懷疑,側目看了自己義父一眼。
此一戰直殺得昏天暗地,狠挫了一番長宮的銳氣,二宮商坊衆人群情激昂,長宮弟子竊竊私語。
丹羲印的事,白淩燮也知道内情,他亦看出如今在舒煌額間顯露的印記比舒原炜不會差。
此刻,舒原炜是否下場已經不重要了,長宮衆人疑慮已生,若繼續放任舒煌與舒原炜比試,隻會讓事情更加難辦。
白淩燮趁機發話,給了兩宮一個台階。
“停手吧!”白淩燮悠悠說道,輕描淡寫,但聽起來肯定無比,不容置疑。
“哼!”舒不悅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直起腰杆,直爽拱手,“後生可畏,不悅願賭服輸!”
舒原燎神色有些不快,他原本以為白淩燮前來是助陣二宮,可沒想到眼下煌兒勢頭正盛,卻被少府監阻攔,若此次不将舒原炜逼下掌宮之位,後面要再尋機會就難了。
舒原燎意味深長地看了白淩燮一眼,又側過身子望了望夫人,眉頭微皺,愠怒之色已顯。
白蘅知道夫君的意思,溫柔婉轉的眼光對上舒原燎,微微搖頭,眼中淚光閃爍,似有懇求之意。
這一切都被舒窈看在眼裡,她知道父親的計劃隻能到此為止,接下來是舅舅的場子了。
舒原炜自然樂得白淩燮此舉,如今舒煌丹羲印顯,長宮衆人議論紛紛了,白蕪惹出來的這些事,已經夠他焦頭爛額了。
白淩燮起身,平靜地看着舒煌。
舒煌收劍,見一旁的父親皺着眉點點頭,明白今日隻能如此,應該對不上大伯了。
況且,舒煌與舒不悅一戰,百招間針鋒相對,他隻覺得身體有些疲乏,氣海空虛,腳步虛浮,舅舅突然中斷比試,他氣息散開,一時也難再凝氣對陣。
舒煌強撐着回到舒窈身旁,舒窈看出來兄長神色疲憊,忙擡手扶好,暗暗使勁撐着他坐下,不至于在衆人面前露了怯。
散去了兩宮圍觀弟子,白淩燮做主讓舒原炜、舒原燎坐下來商量。
白氏不愧累世官宦,少府監巧舌如簧,因勢利導,一番威逼利誘下,終于讓舒原燎放棄了更進一步的想法,舒原炜趕忙就坡下驢,将自己摘得幹淨。
如此兩宮各退一步:花匠、白蕪侍女下獄,交由揖縣縣衙處置;白蕪歸白氏,閉門思過;舒原炜一方滲透進丹羲商坊的勢力即日撤回,不許再插手;舒原燎之子功法既大成,二宮不得再逼問長宮獨傳心法秘籍;舒原炜再娶正妻前,舒炯、舒爍交由白蘅撫育約束。
總之,丹羲兩宮今後必須維持平衡,造福鄉裡,共效朝廷。
衆官聽聞丹羲事了,上官無恙,經胡州牧、蔡郡守點頭後,龐縣令才令丹羲派周圍隐藏的武吏盡數散去,并盛情邀請少府監返回官署,隻想好生接待。
白淩燮一概不受,既為家事而來,自然是要在丹羲多待兩天。
當晚,白蘅夫人心緒難平,便讓舒窈陪着去見白蕪,想要細細分說下原由。
隻可惜白蕪夫人閉門思過,誰都不肯見。
舒窈陪母親在門外等了許久,一個不認識的侍女遞來一支乍看墨黑濃郁,但搖起來流光溢彩的扇子,舒窈還沒瞧明白,白蘅夫人就已經謝過并帶舒窈離開。
第二日舒窈才瞧出來那是用玄鴉的翅羽制成的羽扇,她覺得新奇,還把那扇子拿去給舒煌把玩。
舒煌當天雖勝,但氣海渙散,受挫亦不輕,便修養了一晚,第二日才正式拜會舅舅。
多年不見,白淩燮對這個外甥很是滿意,昨日比試間就瞧見他豐神俊朗,英姿飒爽;一柄劍又舞得宛若遊龍逐日,吞吐間氣勢如虹。确實少年意氣、風華正茂,讓人很難不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