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婆婆合上卧房門扉,扶息院廳上此刻隻有這一對年輕人相對而坐。
“暮卷。”舒煌有些拿不準暮卷的态度,開口呼喚試探。“你們是如何得知結親之事的。”
暮卷隻覺得諸事紛擾,很是繁雜,心中一團亂麻難以厘清。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便從懷中取出青鳥送來的信箋交給舒煌。
舒煌展開一看,确是舒窈的筆迹,再看看院中樹枝上自行梳理羽毛的青鳥,此刻它應當被困在信台才對,舒煌頗為不解。
正疑惑間,扶息院内響起舒窈的聲音,“哥哥,可是暮卷姐姐來了?快讓我瞧瞧,是什麼模樣的仙人讓你這般牽腸挂肚!”随後一串鈴铛般的笑聲由遠及近,直入廳上。
舒煌一驚,連忙給暮卷解釋,“是舒窈,你别見怪,她在家胡鬧慣了。”
正說着,舒窈邁步進來,嗔怪兄長,“哥哥,你又說我壞話。”
暮卷見她雲髻精緻,簪金梳玉,耳墜明珠,腰間禁步,環佩叮當,手持滿繡團扇,比眠泉縣的顔如錦華貴更甚。
舒窈瞧着暮卷卻略睜杏眼,她也見過許多名門閨閣淑女,像暮卷這般氣質的卻是少有。
舒煌不同意與方洛憫的親事時,她隻當是哥哥遁入谷中多年,眼界狹窄,不辨妍蚩,連方洛憫那般秀麗的女子也不願娶。
如今見了暮卷,她才明白哥哥為何拒親了。
舒窈啧啧稱贊,暮卷不施粉黛,衣着樸素,鬓發之間隻用一支翠玉珍珠簪,卻将自己一身金玉照得俗氣起來。
舒窈快步行至暮卷身邊坐下,挨着她方覺其肌骨清涼,宛若玉雕;望其眸間星閃,耀若銀河。
見舒窈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暮卷有些不習慣,身子往後挪了幾分。
“妹妹。”舒煌低聲提醒,暮卷少見生人,舒窈這性子怕是會吓到她。
舒窈拿着團扇捂嘴咯咯而笑,說道,“暮卷姐姐,我一見你就心生歡喜,不然,你就留下給我當嫂嫂吧!”
“舒窈!”舒煌急得叫出聲來。
暮卷倒是覺得這少女天真可愛,少有矯飾,比起顔如錦說話彎彎繞繞更能聽懂些,不由得心底也生出些愛意,被舒窈爽朗的笑聲感染,不自覺地抿嘴而笑。
舒窈見她笑起來容貌更甚,又拊掌而歎,“哥哥,我要是男子,一定不讓暮卷姐姐嫁你,她該嫁我~”
舒煌實在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知道她又要開始胡鬧了。
舒窈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花,整理下儀容,對着舒煌說,“哥哥,你還不好好謝謝我傳訊給沉月谷。”
“正要問你,那青鳥不是被父親拘走了嗎?”舒煌見她說起正事,趕忙岔開話題。
“那鳥兒可是我親選親馴的,為什麼不用府中一直繁育的玄鴉,就是為了防止父親捉我的鳥兒,掐我的信路。”舒窈搖着團扇,看着院中漂亮一對青鳥,頗為得意。
暮卷看着她神采飛揚,心中有些羨慕這姿态。
“這一對兒啊,我特意教會了開鎖。信台老仆多年不曾換過禁锢鳥腿的鎖具,我叮囑常爺爺不要把我的青鳥和那些玄鴉混籠,養壞了可是要陪我的。他便隻把這對青鳥锢了爪子單獨養在外面。”
“那日我見你因為父親和方閣主定下的親事憂心不過,又聽得父親拘了青鳥,且遲遲不遣玄鴉往谷中送信,便知道其中有貓膩。”
說完,舒窈轉過來看着暮卷的眼睛,心中暗贊,口中繼續說道,“那晚我便口哨呼喚鳥兒,原本想寫明前因後果邀暮卷姐姐來搶婚,結果常爺爺正撞見我鳥兒脫鎖外逃,一路追到蘅芳院。”
她看到桌上的信箋,知道舒煌和暮卷正因此事疑惑,“我怕事情敗露提前驚動父親,隻說是邀小姐妹來聚,硬是被常爺爺監督着寫完了信箋寄了出去。”
說完舒窈對着暮卷微微欠身,“要是驚着暮卷姐姐了,我給姐姐賠不是。”
暮卷知道舒窈并不知曉自己身負凝霜之寒的事情,也不是有意在信中欺瞞,連忙擡手去扶舒窈,讓她不必緻歉。
舒煌悄聲說,“下次别這樣吓唬人了。”
舒窈莞爾,團扇拂面,眉眼稍垂,樣子頗惹人憐愛,“也不隻是為了哥哥你,洛憫也不願草草嫁人,更不願自己的婚事成為父親與他人聯合的籌碼。”
“她還懷着一腔抱負,要成為杏林名家的。隻是女兒家難違父命,也隻有哥哥你抗争到底,她才有機會逃過這次聯姻。”
回過眼神,舒窈又滿心歡喜地看着暮卷,“好在把暮卷姐姐請出谷了。聽說薩埵師父也來了,父親若還想一意孤行,多少要掂量下了。”
這廂誤會解開,三個年輕人意趣相投,不知不覺聊了許久。午時将至,仆從來請,說舒原燎在藏拙院正廳備好筵席,請公子小姐引貴客前去。
暮卷去卧房喚醒婆婆,舒窈此前聽舒煌提起過阿念婆婆面上傷痕,也不驚訝,很親熱地扶着婆婆往藏拙院去,一路上介紹園中景緻,妙語連連哄得婆婆眉開眼笑、心情舒暢。
暮卷與舒煌跟在後面,也插不上話,相視而笑,随舒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