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蘅偏頭取下钗飾,“按秘閣的手法,以多羅的身份,明明當時就可以殺了她死無對證;上次我們又透露已察覺了她的身份,卻依舊讓我不必插手。”
“如今看來秘閣明面上雖歸貴人一人統禦,但内部并非鐵闆一塊,隻是不知道貴人到底偏向哪一方。”
白蘅深深歎氣,“要是白蕪肯見我就好了,有些細節隻能從她那裡補充,多點信息我才好判斷。”
“珊瑚已殒,女史隻能親自去見白蕪女史了。”
白蘅換上素樸些的發簪,命紅玉取了素雅的外服,口中念着,“總是要找個機會的,畢竟這是我們唯一突破口。”
換好衣物,白蘅囑咐紅玉,“命鶴蹤提醒窈兒換身得體的衣物,閣主新喪,她和洛洛的關系在這裡,細節不能讓人挑出錯來。”
“是。”
估摸雁影那邊應該準備妥當了,主仆二人離開居所,動身往郁馨園去了。
青鳥鳴啼,扶息院中卻無人迹,暮卷已經出了院門,她看起來已理清了心中亂麻,面容平和,不着絲毫愁容。
這次凝霜忽盛對她的身體并沒什麼傷害,雖有舒煌的協助,但寒氣似乎在随她心意收發,她也不知為何會這樣,但總之,隻要不再失控就好。
她剛到往藥堂去的小路口,就能看見雁影跟在多羅、方洛憫、舒窈身後,方洛憫換了麻衣,多羅罩上黑紗,舒窈換了素服。
她記起來夢華喪葬儀禮有些講究,低頭看看自己僅有的一身青衫雅服,還是離開沉月谷後在眠泉縣偶遇的顔如錦所贈。
當時她覺得顔姑娘說話文绉绉,彎彎繞繞理解起來很費勁,如今在丹羲浸潤了些許日子,倒是回味過來她的一些善意,可之前金蘭筵隻見到了顔縣令的夫人,并沒見到那女公子,聽說是有什麼别的要緊事牽扯沒能同來。
暮卷有些感慨,她在夢華認識的人不多,年歲相當的少女們就更少,本來比起顔姑娘,她更親近舒窈和方洛憫,如今鬧成這樣的局面,多少有些物是人非。
思來想去,她也沒有更合場合的衣服了,便不再多想,輕輕邁步,遠遠跟在那四人身後,直至郁馨院正門。
方洛憫醒來前,舒窈已經與多羅夫人商量好了喪儀的諸多細節。
多羅夫人希望對外隻說夫君是急病殁了。
多羅請白蘅安排了一個辦事麻利信得過的小厮先回落英縣瑾方閣報喪,她們也不在此久停,明日午時就扶靈返回上離郡。
明兮和甯先生明日若沒能趕到丹羲也不等了,她們母女隻先走,請丹羲派告知明兮和甯先生諸般情況,并送他們追上扶靈的隊伍。
郁馨院中,玄門道士已經準備了招魂幡,小丫頭笨手笨腳爬上房頂,用力搖動魂幡,呼扯了幾聲,顫顫巍巍下來院中,跪在靈堂前。
舒煌、舒窈帶着年輕的仆從依次跪拜吊唁,長輩鞠躬緻唁,方洛憫均一一叩首回禮,一時間淚水不住,神形憔悴,令人動容。
舒窈不忍心再看,俯在母親肩頭,微微啜泣。薩埵與舒原燎剛低聲争論完,臉色都不太好看。
十多名下人在忙着準備道士的齋醮科儀。
舒煌滿臉心事立在一旁,隻有他注意到了剛進來的暮卷,迎來上去,“還好嗎?寒毒是否發作了?”
暮卷搖搖頭,舒煌松了一口氣。
方洛憫這時也瞧見了暮卷,抽抽搭搭地要趕她出去,“你來幹什麼?逼死我父親還不夠,還要來索誰的命?”
多羅趕忙制止,轉頭她又向暮卷賠罪,“小女年幼,一時難以接受實情,還請暮卷姑娘不要見怪。”
暮卷心中并沒有動搖,她之前已經在房中想得很清楚了,哪怕瑾方閣這對夫婦不服毒,她其實已經起了殺心了。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真的動手,但殺念已起,她便應做好準備承擔與之相稱的惡意。
所以方洛憫怨她,并沒什麼不對。
暮卷在門口已經瞧見了各人行事,但她隻鞠躬一拜,方洛憫心中更氣,不願回禮。
白蘅靜觀,多羅走近暮卷,微微欠身替女兒回禮,口中輕聲說道,“今日亥時,我在藥堂恭候。”
暮卷看了一眼舒煌,兩人心意相通,無須多言,暮卷轉身徑直離開。
薩埵對着衆人合掌施禮,也帶着阿念離開。
回到院中,婆婆便開始收拾行李。
适才薩埵與舒原燎在靈堂前商量得并不愉快,薩埵已經準備提前動身了。
此前,舒煌準備借用商坊的力量送幾人去放雲峰,舒原燎與白蘅本來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