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陷入别樣的沉寂,久久沒有人說話。
終于王勤輕咳了兩聲:“……好了好了,就先到這了。”
沒有看過劇本的人不知道這裡的異常,反而有些疑惑怎麼突然停了。
兩人的對手戲張力十足,空氣中湧動着一些異樣的氣息,沒有人出聲打擾,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台上的兩人身上。
鐘郁穿着制服,藝術系的金邊領口襯着他如雪的肌膚更顯矜貴,但他跪坐在地上,長腿蜷縮着,修長的脖頸高高揚起,露出脆弱的一截,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破壞欲。
仿佛他真的是那個落難的王子,正在等待着怪物的發落,予取予求。
讓人不禁想要撕毀他,占有他,填滿他。
他眼尾泛着一點紅,是怒的,也是羞的。他沒想到時曜這麼大膽,衆目睽睽之下敢亂改台詞,也氣自己居然魔怔一般接了時曜的話。
被喊停後,時曜一動不動,目光如水般沉靜。
王勤跳上台,背後緊跟着秦铎。他給時曜遞了瓶水:“辛苦辛苦。”
背後秦铎朝鐘郁伸出手,垂頭望着他。
秦铎沒有說話,臉上少了之前慣有的笑意,看起來添了幾分距離感。
鐘郁腦子一片混亂,他該是和時曜沒關系的,但剛才兩人之間的氛圍,就算他再怎麼想若無其事,也覺出了幾分不對來。
秦铎會不會已經看出了什麼異常?
他胡亂想着,猛地回神,才發現秦铎一直伸手在他跟前,他猶豫着遞出手,對方輕輕向上一拉,他借力從地上站了起來。
秦铎神情淡淡,将另一隻手裡的水遞給他,見他表情有異,問他:
“怎麼了?”
鐘郁快速搖搖頭,目光瞥了一眼時曜,他眼見自己被秦铎扶起,沒有任何反應。
王勤是個beta,沒有察覺到兩側的暗潮湧動,他左右拍了拍兩人,面色興奮:
“雖然還有些瑕疵,第一次能演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我還擔心你們不熟悉對方會覺得不自在,沒想到完全沒有嘛!”
王勤說得大大咧咧,鐘郁勉強扯出了一個笑來,時曜沒回話。
他想起什麼,又問,這回語氣稍有些尴尬:“對了時曜,你最後那句台詞……怎麼突然改成這個了。”
時曜神色平靜:“沒什麼,想到就說了。”
“噢噢噢,”王勤一邊打着哈哈,一邊掃過鐘郁的臉色:“那……還挺有創意的。”
任誰都能聽出那句裡話面的暧昧。
他甚至覺得,如果他不喊停,時曜能強迫對方說到他滿意為止。
想到時曜最後的眼神,他寒毛微立,立即甩了甩頭。
今天的安排本來該多試兩場,但看兩人的狀态,他改變了想法:“時曜,要不你先試試這個章魚觸須?我們的制作材質比較特殊,可以用精神力控制它,你試試合不合适……”
鐘郁拎着水瓶往外走,底下不少人目光興奮,都在悄悄瞄他。
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又和時曜綁在了一起,接這部戲的初衷原是想和秦铎多創造一些見面機會。
他冷着臉走到原來的椅子,上面還攤着劇本,但他現在一看到劇本就氣血翻湧。
大庭廣衆之下,他沒有對劇本做什麼,咬着牙翻頁,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時曜。
時曜。
他一定要想辦法解決時曜這個問題。
鐘郁腦中飛速回憶着和時曜相關的事情。
時曜無父無母,一個人住在裡卡大街最裡面的那個房子。
從他搬來貧民區的第一天,鐘郁就被好心的鄰居警告那裡住着一個不能招惹的怪胎。
那個房子鮮少亮燈,仿佛沒有人在裡面居住般,搬來的兩年裡鐘郁也從沒見過那個傳說中怪胎一面。
如果不是所有人提起他都一臉晦氣驚恐,鐘郁甚至都要懷疑這是不是鄰居騙他的笑話,或者那人早就死在了貧民窟每日的械鬥裡——每天街頭巷尾都會冒出幾個無人認領的殘肢,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鐘郁不再把那個警告當回事,直到那個雨夜——
他和鄰家beta外出買東西晚歸,瑟瑟發抖地走在路上,生怕被流痞盯上。
目力所及的遠處,那個房子意外亮着燈,門口站着一個高瘦的人,一身不太合體的寬大衣服,垂着的手上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彎刀。
他的面前倒着七八個人,有人捂着傷口蠕動,有人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地上有一人,是貧民窟裡出名的小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