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在的地方,永遠開滿鮮花。”
太陽照常升起。
混沌交界的天空雖沒有神隐霧山那樣澄澈明朗,但卻有着獨特的朦胧感,平添一份夢幻感,十分有存在感,空氣中滿是花草樹木的清香,不為外界所擾。
聞人翊懸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自己的臉正埋在水冠翅膀裡,他翻了個身,長舒了一口氣。
水冠估計是累壞了,沒察覺到聞人翊懸的動作,在枕頭上睡得四仰八叉,嘴裡還嘟囔着什麼,聽得不是很清楚。
聞人翊懸回憶不起來昨天是怎麼睡過去的,他以為自己會失眠或者做噩夢,但最終結果是一夜無夢。
他的頭既不疼也不暈,整個人狀态甚至比進入巨阙神盾之前還要好。
被眷顧者坐起身,随心而動調動烿火之力,在手中燃起不同尋常的紫金色火焰,充斥着暴虐的氣息,注視時間過長會生出無法控制的破壞欲。
水冠本能地察覺到危險的氣息,腦子還昏沉着身體卻動起來,撲扇着翅膀在床上邊翻滾邊喊:“懸哥快跑!”随後擺出攻擊的架勢,直到撞在聞人翊懸的後背上才清醒過來。
“沒有敵人,是我。”
“嘎,吓死鴨了,還以為我們小命不保呢。”
一人一鴨鬧騰了一會兒,他們的心情比昨天強太多,都已經逐漸開始接受現實。
聞人翊懸活動了幾下肩膀站起身,“元姝和霖怎麼樣,你去看過嗎?”蹲在肩膀處的水冠聽到好友問話,打着哈欠回答:“半夜看過一次,都睡得挺好的,溫瑺一直守着呢,應該沒事。”
與此同時,申屠元姝也醒來,她從梳妝台上抓起發繩綁好頭發,換了件幹淨的衣服,脫離噩夢和恐懼。她打開窗戶,對着鏡子碰了碰自己的臉,在心裡默默為自己打氣,反複做了幾次深呼吸後推開房門。
申屠元姝和聞人翊懸前後腳出門,彙合後被一把躺椅堵在樓梯口,躺椅上的身影他們再熟悉不過。
太陽投下一束束逐漸明亮的光線,在毛毯與衣服的褶皺中遊動,不規則且易碎的蠟像随着升高的溫度融化,夢境與現實相互消磨,勾勒出少女的身形。
熬到淩晨才休息的溫瑺睡得很沉,她裹着毛毯隻露出眼睛和鼻子縮在躺椅上,兩人一鴨都舍不得吵醒她,準備翻窗去一樓,結果剛打開窗戶,少女就醒了。
“早呀......你們感覺怎麼樣?”
溫瑺慢吞吞地從毯子中鑽出來,眼睛隻睜開一條縫,很快又閉上,聲音裡帶着濃郁的睡意,維持坐姿不到一分鐘又直挺挺地倒回去,臉埋在枕頭裡。
“我們能有什麼事,倒是阿瑺怎麼睡這兒了?”
“怕你們半夜難受,守着樓梯口萬一你們要出去肯定避不開我,有什麼事能第一時間知道。”
溫瑺迷迷瞪瞪地回話,胳膊摸索半天沒夠到扶手,申屠元姝連忙走過去握住溫瑺伸過來的胳膊,方便她借力起身。
“我看一下......”
溫瑺的雙手糊在申屠元姝的臉上,她很配合地一動不動,等溫瑺用隻有自己看得見的觸須探入她腦内與靈魂确中檢查、過濾、進食完畢後才收回手,溫暖鮮活的生命力驅散徘徊于四肢的冰冷氣息。
溫瑺扭頭目光投向聞人翊懸和水冠,不需要她開口,便主動将臉湊過來,乖乖接受檢查,确認他們沒有問題後,她軟趴趴賴在申屠元姝身上,睡意逐漸消散。
聞人翊懸拽住即将要滑落的毯子,重新給人披上。他看着少女沒精神頭的模樣,有些心疼地詢問:“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是呀,今天也沒什麼事,阿瑺回房補個覺吧?”
在場就沒有不心疼溫瑺的,不過她搖搖頭拒絕了兩人的提議,用熬完大夜發飄的聲音慢悠悠地解釋:“麒麟麟去巡邏了,一會兒回來接我,到時候我再睡。我睡眠質量超級無敵好,困到一定程度倒頭就着。”
“隻是起床太痛苦了,我還能再躺一會兒嗎?”
聞人翊懸用火浣把溫瑺連同躺椅都搬回一樓,成功滿足她不想起床的願望。霖哭笑不得地看着向自己打招呼的孩子們,心裡對他們願意接受真相沒有選擇逃避感到高興。
餐桌上的氛圍恢複正常,溫瑺吃過早飯,聖獸非常準時地過來接人。她在離開前再次和霖确認不需要自己輔助後,才步履輕快地往聖獸身邊走去。
留在屋内的聞人翊懸與申屠元姝生無可戀地對視,抗議無效,最終還是被霖帶走訓練如何更好地控制身體中的烿火之力和水汐之力,兜兜轉轉,回到最初的起點。
雖然他們訓練鬧出很大動靜,但對聖獸和少女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心情放松的溫瑺枕着聖獸的頭,身上卷着毛茸茸的尾巴與他一同躺在空曠的草地上補覺,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
有聖獸持續不斷地為溫瑺輸送能量,她便不需要用進食這種效率很低的方式維持理智,精神和身體均獲得滿足的少女用省出的時間與聖獸在森林中閑逛。
他們捕捉散落的陽光,飄落的樹葉,分食沁着甜蜜的果實,歡快的笑聲拖拽着樹蔭鋪滿每條幽深小徑。
少女透明的觸須從靈魂中鑽出,吞噬同化周圍的有機生命體。
五顔六色各式各樣的鮮花從她發絲間一直開到腳踝,填補肌膚與衣服之間的空隙,她揪下一朵咬在口中,在濃密的綠茵中穿梭。
那些随風搖曳的花瓣與觸須被聖獸握住,編織成漂亮的花環戴在頸部,多出來的觸須垂在地上,跟随着主人的足迹,連同彼此的宿命共同纏繞在她白皙纖細的手腕之上。
混沌交界的每一顆樹,每一滴雨,每一片雲都會記住他們的身影,這片空間儲存着他們相處時的全部回憶,時間無法奪取它們的光輝,也無法抹除它們的意志,伫立在洶湧的浪潮中。
身體還能堅持但心靈已經疲憊的少女癱在聖獸背上,他們離開森林來到瀑布旁乘涼。
溫瑺從聖獸背上翻下來,脫鞋挽起褲腿踩水玩,聖獸感受到少女對深水區的躍躍欲試,從獸型轉化為人形走過去陪她。
少女沒有給聖獸反應的機會,當然,他也從來不會拒絕少女,任由她牽着自己的雙手就往深水區莽,直接摔入水中,身體緩慢下沉。
湖水很清澈,輕而易舉可以看清聖獸那雙閃耀着光芒的金色眼眸,倒映出少女在水中如同海藻般糊住面容又散開的長發,倒映出光影親吻着她臉上細膩的氣泡,閉上眼毫無陰霾的笑靥
——與她相伴的渴望占據了他整個靈魂。
溫瑺從最開始的閉眼憋氣,再逐漸放松。湖水穿過她的身體,仿佛與她融為一體,在水中誕生,又在水中消亡。
肺部的空氣吐出,聖獸拂開巨大的氣泡,發現她已經睜開眼睛,剔除掉設定好的人類本能,身體自動調整成适合在水中生存的狀态,她張開雙臂緊緊摟住面前的聖獸。
時間似乎靜止于此,唯有彼此永恒。
溫瑺剛想說些什麼,就發現聖獸忽然擡手向湖泊深處發動攻擊,她扭頭望去,隻見一條巨大的“鳗魚”被擊飛,破開水面掉在地面上,同時伴随着連綿不絕的慘叫和求饒聲。
聖獸和溫瑺的二人世界結束了,他們一同浮上水面,少女恢複人類應有的狀态,将身體從水中剝離。她用手胡亂撥開黏在臉上的長發,心想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說是水鬼都不會有人懷疑。
聖獸摟着溫瑺迅速遊回岸邊,在少女踩到土地上的瞬間身上的水分便蒸發殆盡,又恢複成清爽的模樣。
溫瑺坐在聖獸身前穿鞋,聖獸則在後面給她梳頭,等收拾好他們才把注意力放到那條挺屍的鳗魚身上。
它比常見的鳗魚要粗壯許多,有三四米長,五官十分猙獰,唯獨耳朵有着大象的特征,中和了它兇惡的氣息。
它背脊和腹部的皮膚點綴斑駁的墨藍色,剩餘部分呈現出一種水藻搗爛後獨有的粘稠質感的綠色溫瑺接過聖獸遞來的長樹枝,彎腰用樹枝輕輕戳了戳它嘴角兩側細長的胡須,微弱的電弧如肥皂泡般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