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躍擡頭,認出說話的是六号院兒的老李,都說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和他媳婦一樣,這是個大嘴巴。
首先這說話音量就遠超他人,這不還沒等吳躍回答,就有愛湊熱鬧的湊到值班室看。
紡織廠女工多,這一擡頭都是娘子軍。
“這個字念大,是不吳老四?”還有人自來熟,指着吳躍寫下來的“大”字問道。
“是。”
“那後邊兒這個字兒念啥?長得跟咱紡織廠有點兒像。”
“這個字念紅,紅軍的紅。”
“那東方紅太陽升,也是這個紅不?”
“可不就是。”吳躍寫下紡織,在把紙倒過去,“這兩個字就是紡織。”
“長得還真有點兒像。”
“不隻是長得像,意思也相近,紅的另外一個讀音是gong,在舊時代女紅這個詞,指的就是婦女所做的縫紉、刺繡、紡織一類的勞動或者由此産生的産品。現在,咱們紡織廠不就是幹這些活兒的?”吳躍笑着說道。
“我滴個乖乖,真不愧是上高中的高材生,懂得可真多呀!”婦女感歎道。
□□年,即使是縣城的正式職工,文盲率也在一個很高的數值,别說是高中畢業,初中畢業生都難得以見。
吳躍隻是笑笑,原主的高中畢業文憑全是混出來的,全賴他大哥和學校校長是過命交情。至于他也沒正經進過大學校門,總之都當不得高材生的說法就是了。
七點半,紡織廠開大門。
徐志高和吳躍跟值夜班的兩個兄弟交接工作。
紡織廠沒有夜班,不過保安科有夜班執勤,這是為了保證紡織廠财産安全,一般都是退伍老兵當值,他們經驗老到身手好,又是受人尊敬的人民子弟兵。
一上午相安無事,中午吳躍和徐志高輪流去食堂吃飯,吳躍值中班。
飯後,吳躍回了趟家,按說這個點兒家屬院都有人,讓倆寶在家裡午覺沒啥,但吳躍着實不放心吳小寶,這孩子忒鬼調。
他索性拿上一床薄被,準備讓倆孩子擱值班室睡午覺。
兩張椅子靠牆,鋪上薄被,一人睡一頭,吳躍在旁邊當着,免得他們摔地上。
中午,一般都沒有事兒。
漸漸地吳躍就有些百無聊賴,話說這份工作還真是閑到發慌。
外面“哎呦”的一聲,把吳躍吓了一跳,兩個孩子也揉着眼坐了起來。
吳躍推開值班室門看情況,卻是徐志高端的一盆水掉在了地上。
“徐哥,沒事兒吧?”
“沒事兒,沒事兒,”徐志高拾起鐵盆走進值班室,“哎呀,是我吵醒了倆孩子吧。”
“午覺少睡會兒不打緊,等晚上補回來就行了。”吳躍笑着說。
“吳兄弟,我有個事兒跟你商量,你看你跟着倆孩子也不方便,要不以後中午都我值班兒?咱們中午換個班兒,吃完飯你就回家。”
“這怎麼能行?徐哥你不是吃虧了嗎?”吳躍覺得徐志高忒老好人了點,還是說這個年代大家奉獻意識都這麼強?
“咱們是鄰居又是同事,那是革命情誼,你現在有困難,我不過是伸把手,哪裡叫吃虧?”徐志高說的真誠。
吳躍還想再說什麼。
“爸爸,我要噓噓,”吳小寶朝吳躍趴過來。
吳大寶也跟着。
吳躍怕孩子踩空,連忙上前,接着就被倆孩子抱個滿懷。
徐志高又說,“吳老弟,你先照顧倆孩子去吧,我就在這兒。”
吳躍無法,隻能道謝:“徐哥,那就謝謝了。”
吳躍帶兩個孩子去上廁所,吳小寶沒睡醒,解決人生大事的時候不小心灑在了身上。
當爹的隻能又帶他回家換褲子。
再回紡織廠,迎面碰見了一個女人,她穿着明顯肥寬的衣裳,縫合不大好,鼓鼓囊囊的,顯得十分臃腫。
吳躍認出對方是徐志高的妻子白連,笑着叫了聲“嫂子”。
對方看上去十分驚慌,吳躍便放棄了繼續和她搭話的事,原本他還想對對方說聲感謝呢。
下午,吳躍繼續看着倆孩子寫字。
吳小寶試圖反抗,被吳躍暴力鎮壓,最後隻能含淚跟他哥一塊繼續寫字,如果鬼畫符也叫字的話。
快下班的時間點,郵局送來兩封信,指定要送到廠委辦公室,當時徐志高不在,吳躍隻能自己去送。
恰巧半路碰到徐志高,吳躍便把信交給了他。
回來倆孩子又不見了,不過這次吳躍倒沒多擔心。
因為他站在廠門口,看到了兩個還沒有跑到大榕樹下的小身影。
行吧,玩吧,今天大多數時候都被拘在值班室出去透透氣挺好。
紡織廠下班,老榕樹下都是人,他們在那裡玩兒也不會有啥危險。不過等吳躍下班,看到兩個跟泥猴一樣的孩子,心裡是崩潰的,真想把他們扔掉啊。
這下子隻能去澡堂洗澡了,折騰來折騰去又是大半個小時。
晚上,吳躍躺在床上,隻感覺自己身心俱疲。
養孩子這個事兒高興也是高興的,但累是真累啊。
他偏頭看向倆孩子,睡着的時候真像小天使。
經過這兩天,吳躍深刻的意識到自己要上班加帶孩子好像不可能。
當然也不能把孩子送回老家,爹娘不止他一個兒子,親兄弟倒還好說,嫂子們肯定有意見,時間長了定會鬧矛盾。
至于吳二伯二伯娘,吳躍根本不做考慮過這裡邊兒原因更複雜,總之就是不能。
至于請保姆,他老幾啊?過這麼奢侈。
突然,吳躍想到一個人,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