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這幾年中原的日子過得不太平,雖然國中百姓的生活尚且還算安穩,但邊關匈奴屢屢來犯,戰事一直就沒停過。
自從今年入冬以來,那匈奴人或許是在草原上又活不下去了,攻勢愈發兇猛,情勢更緊張了。
于是燕落也就被鳳凰催得更緊了,催他挖地三尺也得趕緊把那隻朱雀找出來,不然後果自負。
深夜的院落寂靜,月明星稀。
燕落坐于堂前,淺淺彈奏着一曲流水落殇的愁悶曲調,心思也是煩悶得緊。
他知道鳳凰又不是真為了什麼人類的盛世王朝而來,不過就是想從中原這塊遼闊土地下手一舉擊潰了人類。
若是還沒等到動手就先被匈奴人攻破了城門,到時候局勢更加混亂不堪,怕是要前功盡棄。
而且總被這戰事無端端牽扯着精力鳳凰也實在覺得麻煩,境地進退兩難。
隻不過鳳凰不知道,燕落任何事都對自己言聽計從,卻唯有這一件,從一開始就是敷衍了事的,從來就沒有認真找過那隻繼承了朱雀的鳥。
隻因為燕落時至今日,也根本就對推翻人類這種事不感興趣。
他隻覺得自己随便找個地方過活就好,坐看雲淡風輕滄海桑田,不被任何人注意,也不被任何人打擾,兩耳不聞窗外事,就這麼過個百年的光陰以後,再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他已經愛上這種生活了,此生如此便足夠了。
人間繁花盛開驕陽正好,無論是妖還是人,他都不願再看到生靈塗炭的模樣。
所以能拖一會兒就是一會兒罷,實在拖不下去了再另說,畢竟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鳳凰再怎麼強求自己也沒辦法。
那時燕落這麼想着想着出了神,撫琴的指尖也緩緩停了下來。
忽而餘光瞥見那小蛇正趴在窗台上擺弄着什麼,手裡拿着朵花,好像是荼靡……
“!”
那是前些時日從蘇家蠱莊裡帶回來的那一朵,雖是蠱物,但偶爾也需要曬曬太陽澆澆水才能保持最鮮活的模樣。
這時才想起來自己今天把它拿出來曬太陽,這一煩悶竟然忘記收起來了。
燕落剛想開口叫小蛇給自己拿過來,就望見小蛇捧着那花朵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好像愛不釋手,很是感興趣。
而後又對着花朵在鼻尖輕嗅了幾下,很香……接着就張開了一張大嘴:
“啊——”
“!!!”
燕落随手從旁邊抄起個墊子丢過去,正拍在小蛇臉上。
小蛇被吓了一跳,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那朵荼靡從小蛇手中飛脫出去,飄搖落下,被燕落接在掌心。
“以後不準亂吃東西。”他這麼淺淡道着,手指敲了下小蛇的腦袋。
小蛇委屈地哼唧着:“唔……小蘇知道了……”
燕落檢查了荼靡完好無缺,正要放回匣子裡,卻忽然瞥見小蛇的眸光依舊直直盯着這花看,望得入迷。
燕落忍不住淺笑一聲,問他:“覺得好看嗎?”
小蛇回過神來,微微點了點頭。
“這世間最好看的東西,十有八九是最危險的,小心越入迷,中毒越深。”
“危險?”
“這叫‘同歸’,是世間最毒的蠱,沒有解毒之法,假若你我二人各食一半,我死,則你活不過半載,若我食花瓣你食花蕊,則性命相連,生生不分……同生共死。”
“同生……共……唔……”
那時燕落掌心的荼靡在小蛇眸間盛放,燕落清冷的嗓音在小蛇耳邊回蕩,可小蛇嘴裡念叨着,神色惘然,顯然是沒辦法完全理解。
“就是這花蕊不知道掉哪兒去了,有點可惜。”
燕落端詳着手中那已經不再那麼完整的荼靡花,這麼淺淺道了句。
一般這種事該算作是秘密了吧?燕落也是從來不會同别人多說什麼的,除非……
是知道對方已活不長久了。
那時小蛇擡頭仰臉望着眼眸低沉的明黃色的眼眸,忽然開口:“可是小蘇覺得先生也很好看呐,但是呆在先生身邊就很安全,所以先生是例外嗎?”
“安全?”那時燕落聽着,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呵……”
也就是這條傻小蛇,别人究竟是對你好還是想要你的命都分不出來……
反正早晚是要淪為自己取血的工具的,就同小蛇多言道幾句也無所謂了,那也算是給了自己往後絕對不能再心軟的理由。
之前燕落給了小蛇自己的翎羽,那上面淺淡着自己的妖力,隻要小蛇一直帶着,那麼就算有一天想逃跑也是沒那麼容易的。
隻不過外帶的東西還是覺得有些不大穩妥啊,燕落還是想找個什麼借口在小蛇根骨裡也埋些靈力進去,如此才好把那靈藥捏在自己手上。
雖然經是這麼想着,卻一直一直都沒能叫他得着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