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玹看出他異樣，但是不明白，畢竟獵手不會懂得獵物的心裡有多害怕，當年的野獸也不過就是像平常一般張開大嘴，給自己吃了一頓飽飯，就算是吃掉了獵物的一生，那也隻是天道規則罷了。

可那個時候太玹望着燕落的模樣，卻心底微顫。

“怎麼了……你這些年來騙我騙得難道還不夠嗎？為什麼非要纏着我，你到底還想幹什麼？”

燕落說話的聲音略微顫抖，手臂環抱着自己的身體，心底的悸動許久沒辦法平靜。

原本燕落早在千年之前就該死了，可是他沒有。

那一年既然叫他撿回了一條命，他便以為隻要自己小心翼翼地活，不吵不鬧不再被任何人盯上，就能安穩度過此生餘下的日子了。

可是那條毒蛇竟然又纏回來了，變成了條小蛇回來對他死纏爛打，不殺死自己卻反而要一遍一遍地戲弄于自己……那樣才開心嗎？

那時候此前二十餘年的記憶湧在腦海，有關于蘇沐驚的一切回憶在燕落的印象中盡數破碎，蒙上陰翳的霧霭。

從他們初識那年紛紛揚揚的大雪夜，一直到那個遍體鱗傷的少年倒在他衣擺下的身影，再至蘇沐驚躺在血泊中的時候望着他的眼睛……

一切一切，皆不過虛妄。

「燕落，你還是太心軟了……」

……

所以還是隻怪自己太心軟了嗎？當年手欠地撿回了一條小蛇……

燕落緊咬着唇齒，頭痛欲裂，他在掌心聚起的靈力化作把短匕，擡眼望向太玹的眸光冷冽。

“你不就是，想要我這條命？給你就是了，那就可以放過我……”

話音未落，燕落的眸子便猛然間驟顫，擡起的刀尖還未抵上自己的胸膛，就忽然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捉住了手腕，将他的身子強按到椅背上，按着他的雙手無法動彈。

“把刀放下。”

太玹陰沉着面色，異常沉冷的聲音開口。

燕落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可擡眼卻望見了太玹看着自己的眼神裡面有種極陌生的情緒，捉着自己的手掌也寒涼，似乎在微微發顫。

他好像是慌張，像是在害怕，怕燕落再死在自己面前。

“我說過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是騙你的，唯有‘喜歡你’不會。”

太玹沉默了良久才開口，他那語氣認真，從來沒見過的認真，真到叫人辨不清真假，真到莫名惹得燕落的眼底泛起微光。

他微沉下眼眸，又沉着聲音開口:“那個時候天下混亂，妖族紛争四起，那時我以為是你的問題，是因為你太過軟弱治不了天下，如果給天下換一個王，妖族就能重新好起來。”

“那妖怎麼還是落寞了呢……”燕落委屈着聲音問他。

“……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

他輕柔着聲音，把燕落的身子攬在自己懷中安撫，唇間輕觸對方柔軟的面頰。

“我會補償你的，我繼續陪你去找桃源鄉，可好？”

“……”燕落沉了下，冷淡着答，“我不想去。”

“呵……”太玹忍不住在唇角輕扯出微笑笑，“可是你明明就想，蘇沐驚都看出來了，你為什麼總喜歡說些違心的話呢？”

“……”燕落沒回答，隻沉下了眼眸，倚靠在他懷中。

太玹又柔着聲音輕淺道:“等我打理好蛇山的事，我們就離開。”

“……那你這麼大的蛇山，山上這麼多的族類，難道都不管了嗎？”

“那不是你要考慮的，我自會安排好，你隻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就好。”

太玹說着輕揉着燕落圓圓的腦袋，翠色的眼眸裡滿眼皆是懷中人。

世人皆知蛇王無情，手段淩厲，可他卻在遊曆人間歸來時，把此生全部的溫柔、全部的炙熱與心跳都給了他懷中的小鳥。